相比於湖泊，這被男孩稱為小湖的地方更像是一個池塘。綠油油的小湖像是被注滿了死水，水藻不斷地繁殖，將整個池塘填塞。由是，水體變得渾濁粘稠，還隱隱約約地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臭氣。
    伊爾瑪算是明白了男孩為何不敢潛入湖底的原因了，這未必是他缺乏勇氣，換做其他部落民看到這個“臭水塘”也會避而遠之。
    艾萊克皺了皺眉頭，想用手去捏鼻子，但手伸到一半後又放回了劍帶上。“這個小湖一直都是這樣的嗎？”他問。
    “噢，不是。”男孩回答，“曾經的小湖格外清澈，湖水嚐起來甚至還有些甘甜，部落民都會來此處汲水。可在一百多年前，不知何故湖中突然開始出現這些綠色的藻類，湖水也開始變得惡臭。自那以後，部落民便改去更遠的溪流中取水了。”
    望著平靜的綠色湖麵，伊爾瑪回憶起來在黃昏岩的水上鬥勇比試。艾萊克在樹筏上的狼狽模樣曆曆在目，但當他麵對少年伊爾澤時，卻無所畏懼。哪怕最後輸了比試，他也得到了黃昏岩部落民的掌聲與歡呼。所以，眼前這個冒著臭氣的小湖更加阻擋不了艾萊克的腳步。
    “在書裏，湖中出現了一個漩渦，諾菲亞才莫名其妙地進入到了白晶洞穴。”艾萊克陳述道。
    “是的，勇士。”男孩十分肯定。
    “那麽在其他書中是否還記載了小湖別的時候出現漩渦現象？”艾萊克追問道。
    “這……”男孩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回道，“我沒有找到關於漩渦的其他信息。”
    “明白了。”艾萊克看著男孩說道，“我們下去吧。”
    “我們？”男孩瞠目結舌，連聲音都變得尖細起來，差一點就驚叫出來。
    “當然。”
    “噢，不。”男孩可憐巴巴地說道，“我，我會淹死的。我……做不到。求求你了。”
    艾萊克對男孩不予理會，轉過頭來，用耶魯格林語對伊爾瑪說道：“我們得下水去，這下麵可能存在著一條通往白晶洞穴的密道。”
    這是理所當然的，但過了一息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此刻應該聽不懂他們的對話，於是她又裝出驚訝的表情，說：“我們要從這裏下去？”
    “你會水的，是嗎？”艾萊克平靜地問道。
    “當然。”她莫名地想起了夢中的那條河，想起了水邊的蘆葦叢，“我曾經能在小河中待上一整天。隻是……隻是這個池塘裏的水有點臭。”
    然而沒有人能違逆艾萊克的命令，他就是此時此地的“王”，不容置喙。
    當男孩脫去了外套，抱著雙手哆哆嗦嗦地回身，看到仍舊穿著盔甲的艾萊克時，他有些迷惑，又有些許慌亂。“勇士。”他的聲音變得格外虛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難道你不打算下去嗎？還是，還是打算讓我先下水做個試驗？噢，這個小湖雖然綠油油的還發出異味，但它沒有毒，我沒有撒謊。”
    “不，就這樣。”艾萊克說，“我就這樣穿著盔甲。你先潛下去，我跟上，伊爾瑪在最後。”他又切換語言對伊爾瑪說，“你跟住我，如果情況不對，就趕緊向上遊。”
    小湖沒有淺灘過度，當伊爾瑪的腳踏入湖中，水麵瞬間沒過了她的大腿根部，而此時的男孩僅剩下一個頭部露出水麵。
    “噢，我要喘不過氣來了，我快不行了。”他哭哭啼啼地抱怨道，“向光明之主發誓，我再也不不接近小湖了……唔，我的腳，我的腳好像踩不到水底了。”
    “閉嘴。”艾萊克喝道，“吸氣，然後呼出，接著再大口地吸氣。”
    男孩照著艾萊克的話，張著大嘴，仰頭麵向天空。結果，突如其來的一隻手從他的腦後出現，然後一把將其按入了水中。
    咕嚕咕嚕，水泡不住地從水下冒出，男孩的四肢不停地拍打撲騰，卻無所抓握。眼看著就要溺水，但他卻忽然平靜下來，雙腳嫻熟地輕輕踩水，雙手向兩側自然伸展。
    艾萊克深吸了一口氣鑽入水中，伊爾瑪緊隨其後，翻身向下潛去。
    湖底霧蒙蒙的一片，在可見的視野範圍內到處都是蜉蝣，而艾萊克更是隻能隱約地看見他穿著靴子的腳在上下擺動。
    嚐試了第一次，他們以失敗告終。艾萊克穿著他沉重的盔甲涉水走到岸邊坐下，然後用手將貼在臉頰上的長發甩到後麵。
    “下麵什麽都看不清，勇士。”男孩看上去克服了恐懼的心理，輕鬆地隨艾萊克走上岸，“這樣沒法找到那個洞穴。”
    艾萊克審視著男孩，神情凝重。“如果真的有洞穴，”他開口說道，“經過了百年的時間，它的洞口也已經被水草、藻類以及泥土堵塞。但如果洞穴打開，便會立馬將湖水吸入，形成漩渦。”
    “可是如果沒有找到洞口在哪，該怎麽讓它打開呢？”男孩提問道。
    想要找到洞穴，必須得讓洞口打開，而讓洞口打開，則必須先找到洞穴位置，這顯然成了一個死循環。
    艾萊克再次步入湖中。“我一個人下去。”他用馬達因語說道，隨後改用耶魯格林語對伊爾瑪說，“你把他看住，我一個人下去。你會用匕首的，對嗎？”
    匕首可是我的拿手武器，伊爾瑪腹誹道，但他沒有說出來，隻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沉默，恒久的沉默。林間的風吹不動粘滯在一塊兒的湖水，整個小湖都失去了活著的跡象。伊爾瑪仿佛又回到了斯卡托特的監牢之中，時間變得漫長且混亂。她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但微暗的天光在提醒著，這仍是白晝。
    男孩會時不時地偷瞄一眼伊爾瑪，起初她還會記下來，但次數多了以後她也就懶得再繼續計數。每當她轉過頭想與男孩對視，他便會立馬將頭回正。
    愚蠢的男孩，伊爾瑪暗想到，你的臉色已經出賣了你。有幾次，她甚至想主動開口與他對話，但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真的講馬達因語，於是就索性放棄，這也為她省下了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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