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壯的根須形成了一座“之”字形的樓梯，他們深入凜冽穀的速度加快，片刻之後，頭頂的懸崖邊緣已經籠上一團濃鬱的陰影。正是從這一段開始，岩壁開始變得濕滑黏膩，仿佛被塗抹上了一層紅色的血液。
    “是血。”紅葉在隊伍的前頭喊道。
    柯溫以為牟裏亞少女是在說岩壁上的黏液，但等他探頭向前望去，發現她正蹲在根須上。
    短肢在紅葉身旁停了下來，然後蹲下用手輕輕拂過腳下的根須，接著將手湊近鼻子。“是靈狼的血。”她確認道，站起後繞過紅葉又向前走了幾步，“看來這裏發生過戰鬥。”
    戰鬥？和靈狼戰鬥並且還讓它們受了傷？想到這裏柯溫不禁渾身顫栗。他們從未告訴過他凜冽穀下有如此凶險的存在，難道真的有惡魔？接著他又想起了洛迪馬諾斯的故事。
    “又是那些黑鳥。”壯熊朗聲道，“它們最擅長將自己隱藏於黑暗中，然後偷襲。”
    “黑鳥。”柯溫怯怯地重複道。
    葛蒙德側過頭，望向深淵，語氣平板地向他解釋。“那是一種軀幹龐大，翅膀寬短的鳥，一旦它們飛起來，仿佛一道遮天蔽日的黑色簾幕，讓人以為黑夜降臨。”他頓了頓，接著說，“在統一王國的南邊有一個叫作‘海瀑之淵’的地方，那裏也有這些黑鳥存在，它們被稱為‘短翼禿鷲’。”
    “不要怕，小鬆鼠。”壯熊轉過身安慰般地說道，“這些黑鳥隻不過空有軀體，隻要保持專注，它們就沒法傷害到我們。”
    “它們生活在凜冽穀下嗎？”柯溫又問道。
    這一次接話的是紅葉。“沒人知道它們的巢穴在哪，”少女輕快地回道，“但從很久以前，它們就與從凜冽穀的陰影之中活動，有很多牟裏亞人葬送在了它們的利爪與尖喙之下。”
    “嘿，那是以前不了解這些醜陋的黑鳥。”壯熊立即接道，“但現在牟裏亞人並不怕它們。”
    “不可鬆懈。”短肢終於開口說話，她站了起來，將手指在藤葉上擦了擦，警告道，“連嗅覺如此靈敏的靈狼都遭到了襲擊，恐怕事情遠沒有想的那樣輕鬆。繼續向下，時刻保持警覺。”
    凜冽穀下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物，柯溫跟著隊伍的腳步思忖到。越想他越覺畏縮，那場婚禮後鼓起的勇氣到現在已經蕩然無存。
    粗沉的低吼擊破氤氳的黑暗，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前，緊接著又是一聲振聾發聵的喊叫。碩大的陰影自更為黑暗的深穀中竄出，迅速從他們身側掠過。那滿是驚恐的喊聲正是來自壯熊。
    紅葉是最快做出反應的人，她迅速將長鞭從腰間抽出，抖動手腕，那足以撕開黑夜的聲音隨即炸響。她的手臂又是一抖，這一次長鞭猶如出洞之蛇朝著那不斷上升的黑鳥急速追去。
    “咕——”紅葉用她那不匹配身體的力量，將黑鳥的向下拉扯。黑鳥奮力扇動翅膀，欲將紅葉一同帶離。
    此時，壯熊的一條腿正被黑鳥銜在嘴中，整個人倒吊著，而他的另一條腿也已不見了蹤影，露出血淋淋的斷骨。“啊，見鬼，”他氣息短促地喊道，“你們再慢點，我就要被它抓走了。”
    黑鳥仍在與紅葉進行著角力，短肢來到她身旁，用力向下拉扯長鞭。等那巨大的黑鳥從高處猛地下墜，短肢鬆開長鞭，提起巨型石斧，當空一揮。隻見那黑鳥一陣哀嚎，用僅剩的力量撲騰了兩下後終於落在了根須之上。
    鮮血如雨般灑落，腐臭撲鼻而來。葛蒙德趕快來到短肢的身邊，半跪下來。“用你的長鞭纏住他的大腿。”他冷靜地對紅葉說，“我還要亞麻布為他綁住傷口。”
    壯熊的身上滿是黑鳥的涎液與鮮血，他用巨大的手掌抹了一把臉。“該死，它出現的時候我都沒有注意到。”他保持著清醒，“隻是一眨眼我整個人都倒了過來，然後看到我的斷腿從眼前閃過，掉入了凜冽穀深處。真該死。”他又朝旁邊啐了一口。
    柯溫怔怔地望著黑鳥的屍體，那全身暗淡的黑羽稀疏雜亂，頎長脖頸上的頭顱仿若來自地獄的惡魔，猙獰醜陋，短尖鉤喙上滿是血跡。短肢在它旁邊站立凝視，隨後舉起石斧重重砸落，將它的頭與脖頸分離，最後用力一蹬，頭顱便成了壯熊斷腿的陪葬。
    然而令柯溫感到驚愕的還沒有結束。隨著頭顱離開黑鳥，它的軀體霍地開始抽搐起來，黯淡無光的黑羽自屍體脫落，露出紅色的血肉。接著，那血肉開始迅速腐爛，白骨顯露，繼而那連接著骨頭的肌腱與筋膜亦開始斷裂，隻剩下森森骸骨，以及……
    那是一條一條蠕動的蛆蟲，它們被粘稠的液體連在一起，鋪滿了黑鳥所在的那片根須表麵。它們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惡臭，是柯溫從未聞過，也將銘記一生的讓人泫然欲嘔的惡臭。
    那隻黑鳥的身體裏麵填滿了一條一條白色的蛆蟲？柯溫一邊嘔吐一邊暗忖到。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世界上存在著如此惡心的事物，就好像，好像……他無法再想象出比這更教人反胃的東西。
    “我們得繼續趕路。”短肢的語氣異常冷靜，“黑鳥死亡後的氣味會引來它的同伴，但我們不知道它們會什麽時候突然出現。”
    “這是那隻和靈狼搏鬥過的黑鳥嗎？”壯熊的斷腿被暫時包紮完畢，此時的他已經滿頭大汗。
    “不。”短肢答道，“它的身上沒有靈狼造成的傷口。恐怕在這附近出沒的黑鳥遠不止這一隻。”她轉過頭，目光投向坐在根須上休息的壯熊，“到達下一個駐腳點後你在那裏休息，而我們其他人繼續向下。”
    “啊，真他媽糟糕透了。”壯熊頗為不滿，提高聲量道，“我可以繼續行動，直到見到自然之神為止。”
    “不。”短肢的嗓音並不洪亮，然而她的話卻充滿了威嚴，足以震懾住壯熊，“你繼續跟隨隻會拖累我們。”
    喜歡向彼方請大家收藏：()向彼方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