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一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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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雨後的倫敦,少有的露出澄澈的碧藍天空。男爵府的餐廳,被陽光環繞,暖意融融。
    雪白桌布的長桌上,水晶燈折射出美麗的虹彩,銀質餐具光可鑒人。烤麵包的焦香混著莓果甜香漫在空氣裏。
    威廉已經用過了早餐,舒緩地拿著《泰晤士報》,目光掃過有關歐洲大陸正在上演的軍事博弈和政治較量的報導。
    “西班牙那邊戰事膠著,希望威靈頓伯爵帶領的聯軍,在月底前能夠好消息傳來。”威廉放下報紙,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衣袖上低調的月桂刺繡。
    西裏斯喝了後紅茶,謹慎接話:“威靈頓伯爵在半島戰爭中表現卓越,相信這次也不會讓攝政王失望。”
    西裏斯已經喝了半杯咖啡,見威廉反複摩挲衣袖,忍不住挑眉仔細打量。
    深灰絲絨的新晨衣襯得對方身形挺拔,袖口那簇月桂刺繡越看越眼熟。
    哼哼,分明是海西獨有的針法。
    西裏斯不動聲色地切開煎蛋,刀叉碰撞瓷盤的聲音輕緩規律,冷不丁開口:“海西,新衣服?嗯?”
    海西正不時掃過空著的座位,和壁爐上的金色座鍾,盤算長姐就快要下樓用餐來了。
    “嗯?”海西愣了一下,看向西裏斯撫過袖口的動作,恍然大悟,輕笑出聲:“是的,新衣服,哥哥的繡了四葉草,不要嫌棄哦。”
    威廉淡淡瞥西裏斯這個妹控一眼,沒接話,反而抬眼看向門口。
    海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見簡低著頭走進來,裙擺輕掃過地毯,帶著幾分局促地向威廉和西裏斯行禮。
    起身的間隙,她注意到威廉麵前的餐盤已收拾妥當,顯然早就用完餐,懊惱地抿了抿唇。
    她還是來晚了,更顯得格格不入。
    “簡,姐姐,快來坐。”海西莞爾一笑,示意侍女給她拉開椅子,“今天的咖啡不錯,要不要嚐嚐,你愛吃的莓果鬆餅還熱著呢。”
    簡小聲道謝,在空位上坐下時,手指緊張地蜷縮起來。
    威廉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放下報紙,準備起身離開。
    他抬手時,衣袖滑落,簡恰好瞥見那抹若隱若現的月桂刺繡,心裏微微一動。那針腳看著眼熟,倒像是海西的手藝。
    “我先回公爵府處理些事。”威廉起身時,目光淡淡掃過簡,“簡小姐,請慢用。”
    他視線落回海西身上,指尖又輕觸了一下衣袖刺繡,明顯在等海西開口去送他離開。
    海西臉頰微紅,嗔了他一眼:“哥哥,你慢用,我先去送送威廉,馬上就回來。”
    直到威廉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簡才悄悄鬆了口氣,拿起刀叉的手仍有些發顫。
    西裏斯看她一眼,沒好氣地開口:“現在知道緊張了?昨天我還以為你是‘斯巴達三百勇士’之一呢!”
    簡雙手握住溫暖的熱可可杯,低聲解釋:“我不是怕他......我是怕自己太冒失了。也...也怕影響到海西的婚事。”
    “知道就好。”西裏斯放下刀叉,語氣瞬間強硬起來,“你以為這是赫特福德郡?倫敦的眼睛比雨絲還密,你一個未婚女子深夜闖來,但凡被布特家抓著半點把柄,不僅你名聲毀了,海西和威廉的婚約都會被人嚼舌根!”
    他盯著簡的眼睛,“下次能不能事前過過腦子?這種事不是光靠‘心意’就能兜底的!”
    簡被說得眼圈發紅,指尖掐著杯柄:“我當時……當時隻想著查爾斯病得重……”
    “父母和麗茲知道嗎?他們怎麽說?”西裏斯嚴肅地追問,沒耐心聽她的‘愛情故事’。
    提到家人,簡的聲音更低了:“麗茲……麗茲說查爾斯若真需要我,去看看也好;麗貝卡夫人把我罵了一頓,說太冒險;母親急得團團轉,隻會說‘可查爾斯是個好小夥’;父親一開始堅決不同意,說‘倫敦的陷阱比朗伯恩的泥坑還深’……”
    她頓了頓,聲音發顫,“剛好詹姆斯治安官前幾天來拜訪,說過要去布萊頓公幹,我……我就硬堅持著來了。”
    西裏斯聽得眉頭緊鎖:“詹姆斯治安官?所以你是算準了他順路,才敢這麽莽撞?”
    他往前傾身,“你老實說,昨晚若不是我撞見你,你是不是打算直接闖去彬格萊家?”
    簡的臉“唰”地白了,手指無意識絞著桌布,小聲道:“……卡洛琳的信裏說,查爾斯一直叫我的名字……我想著,哪怕隻看他一眼就回來……”
    “糊塗!”西裏斯猛地拍了下桌子,咖啡杯都震得作響。
    “西裏斯。”海西輕斥一聲,搖搖頭。這時候,大聲的嗬斥,對於戀愛上腦的執拗小姐們不會有什麽效果。
    “哥哥,管家該來匯報彬格萊家的情況了。”她轉向簡,溫柔一笑,“哥哥都是為了你好,簡。”
    簡望著海西溫柔的眼神,心裏又暖又愧,輕聲道:“海西,是我不好……”
    海西搖搖頭,輕輕擦過她的眼角:“我們還是先聽管家怎麽說。先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大管家輕步走進來,躬身行禮:“男爵,海西小姐,簡小姐,昨晚去彬格萊家的情況,我來匯報一下。”
    西裏斯壓了壓心中的怒火:“說。”
    “彬格萊先生確實右腿骨折,高燒未退,但意識清醒,醫生檢查後說炎症已得到控製,隻要好好休養就行。”
    管家頓了頓,特意加重語氣,“隻是……最近幾天彬格萊先生不曾有過意識不清,或是囈語的症狀,更沒提過簡小姐的名字。”
    簡握著杯子的手猛地收緊,身形有些搖晃。
    難道,卡洛琳在信裏說的“一直叫我的名字”全是假的。
    “查爾斯先生見到醫生很驚訝,反複道謝,說沒想到男爵府這麽關心他。”、
    管家繼續道,“我按海西小姐的吩咐,隻說‘收到卡洛琳小姐的信,得知查爾斯病重,男爵擔心朋友,特意派醫生來看看’,絕口沒提簡小姐已在倫敦的事。”
    管家露出一絲微妙的神情:“倒是卡洛琳小姐,見了我們格外緊張,拉著醫生想問東問西,說‘簡小姐怎麽沒一起來’,被赫斯特夫人悄悄按住了,還瞪了她一眼,她才沒再說話。
    全程都是達西先生出麵接待,陪著醫生檢查,臨走時還問了句‘簡小姐在朗伯恩是否安好’,我按海西小姐的交代,隻說‘一切安好’。”
    餐廳裏靜了片刻,簡的心一點點沉到了穀底。查爾斯確實病了,但遠沒到“時日無多”的地步,卡洛琳那些急迫的言辭、煽情的描述,全是假的!
    若不是西裏斯及時攔住,她此刻怕是已經衝進彬格萊家,正好掉進圈套裏。
    “我就說她沒安好心!”西裏斯猛地拍了下桌子,刀叉都震得跳了跳,“把你騙到倫敦,又故意誇大病情,不就是想讓你落個‘未婚女子私會’的名聲?到時候要麽逼你嫁查爾斯,要麽讓你名聲盡毀,他們好拿捏咱們家!”
    他越說越氣,看向簡時眼神裏滿是恨鐵不成鋼:“你倒好,還擔心查爾斯會不會怪你?他要是真對你有心,就該攔著他妹妹搞這些鬼把戲!現在倒好,他妹妹把你往火坑裏推,你還怕他怪你!”
    簡被他說得眼圈通紅,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我隻是覺得他病著,萬一……”
    “沒有萬一。”海西伸手按住西裏斯的胳膊,示意他冷靜。
    “別聽哥哥瞎吼,查爾斯未必知情。但卡洛琳的心思,事情的始末,咱們必須得看清。”
    西裏斯在旁邊冷哼:“至於彬格萊家敢不敢拿捏你的名聲……我看他們敢!”
    “最好不要發生這種事情呢!”海西利落地切開盤中的香腸,歎息:“卡洛琳小姐,年紀輕輕就‘胡亂妄言’,怕是要住到‘療養院’休養了。”
    看著油膩膩的香腸,海西又沒了胃口。
    她喝了口咖啡,雲淡風輕地開口:“父母早逝也挺可憐,不然一家人‘團圓’也不錯。”
    簡一時之間沒有弄明白海西的意思,不及深思,海西就勸道:“簡,快吃吧。怕是一會兒,親愛的達西先生就要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