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北朝北魏 明元帝拓跋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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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拓跋嗣,鮮卑人管我叫"長生天賜福的狼王"。現在坐在平城皇宮的暖閣裏,看著窗外飄落的雪,突然想和你們說說我這輩子。別嫌我囉嗦,人老了總愛回憶——尤其那些刀尖上滾過來的日子,總得找個人講講。
記得那是寒冬臘月,我出生在盛樂城的氈帳裏。那年頭父親拓跋珪剛把代國改稱魏,正和慕容家的燕國打得昏天黑地。接生婆說我落地時抓著臍帶繞了三圈,像握韁繩似的,父親聽說後大笑著把金刀塞進我繈褓:"這小子天生該騎馬的!"
母親劉貴人原是漢人,總愛在夜裏給我講中原故事。她教我認的第一個漢字是"仁",說草原漢子光會彎弓不行,還得懂這個。七歲那年夏天,我在馬場馴小馬駒摔斷了腿,母親邊給我敷藥邊掉眼淚:"將來要當君王的,怎這般莽撞?"我疼得齜牙咧嘴,心裏卻想:當君王有什麽好?能比追黃羊痛快?
十歲生辰那天,父親把我叫到演武場。他站在點將台上,黑貂大氅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過來。"他招手時,腰間的龍紋劍鞘磕在鐵甲上叮當響。我爬上高台,看見底下整整齊齊跪著三千鐵騎。
"這些都是你的。"父親的手掌按在我肩上,重得像鐵砧,"但記住,草原上的狼崽子要自己撕開獵物喉嚨。"說完突然抽出佩劍,寒光閃過,我耳邊一縷頭發飄落在地。身後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父親卻大笑:"好小子,眼都沒眨!"
那天夜裏我做了噩夢,夢見自己變成小狼崽,被老狼王咬住後頸甩來甩去。驚醒時發現母親坐在榻邊,月光照著她眼角的淚痕。"你父親..."她欲言又止,最後隻說:"明天開始,跟著崔司徒學《漢書》吧。"
永興元年正月,我十五歲行冠禮。本該是喜慶日子,父親卻當眾斬殺賀蘭部首領。鮮血濺在祭天的白犛牛頭上,觀禮的部落酋長們臉色煞白。禮官唱誦祝詞時,我聞著血腥味,突然明白母親為何總在佛前誦經。
典禮後父親帶我去看新建的佛寺,指著金身佛像說:"漢人說慈悲為懷,可你看這金粉下麵糊的是泥巴。"他轉身時鐵甲擦過供桌,香爐裏的灰撒了一地。我彎腰去撿,聽見父親在門外對侍衛說:"傳令,明日起各部落十五歲以上男丁編入軍籍。"
那晚我在佛前跪到三更。母親生前種的菩提樹沙沙作響,恍惚聽見她說:"仁字最難..."
十八歲被封太子那天,父親遞給我半塊虎符:"南邊來的探子說,劉裕要北伐。你去雲中盯著,有異動就燒了鄴城的糧倉。"我帶著兩千輕騎連夜出發,路上看見逃難的漢人扶老攜幼,有個小女孩的草鞋破得露出腳趾。副將要驅趕,我擺手讓親兵分了幹糧。
在雲中接到密報時,手心全是汗。劉裕的先鋒離鄴城隻剩三百裏,而我軍主力還在北征柔然。最後咬牙燒糧那夜,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回平城複命時,父親盯著我看了半晌:"婦人之仁。"但次日朝會上,他當眾把完整的虎符放在我掌心。
泰常七年秋,父親開始頻繁召見方士。有天深夜,他把我叫到寢宮,案上擺著五石散和占星圖。"朕夢見白狼入懷,星官說是凶兆。"他眼底泛著不正常的紅光,"嗣兒,你說這天下..."話沒說完突然嘔血,濺在鎏金燭台上滋滋作響。
太醫說是丹藥中毒。我跪在榻前侍藥時,父親突然抓住我手腕:"記住,皇權比狼牙更鋒利,握緊了就會紮進肉裏。"他喘著粗氣指向窗外:"看見玄武殿的飛簷了嗎?那底下埋著..."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甲胄碰撞聲。賀蘭妃帶著禁軍闖進來,父親掙紮著要起身,卻再次嘔血昏厥。我被侍衛架出寢宮時,聽見賀蘭妃冷笑:"太子還是去守靈吧。"
後來才知道,那晚父親是被毒殺的。我帶著十幾個親信逃出平城時,追兵的箭矢擦著耳邊飛過。在陰山腳下躲了七天,餓得啃樹皮。有天夜裏實在熬不住,摸進牧民帳篷偷馬奶,被主人抓個正著。那老牧民聽我說是拓跋嗣,竟跪下磕頭:"先單於的孫子啊!"他把最後半袋炒米塞給我,手指著南方:"翻過這座山就是獨孤部。"
在獨孤部躲了三個月,有天探子來報,說平城換了三個皇帝。賀蘭妃立了她兩歲的兒子,結果被大臣絞死在永巷。爾朱榮趁機攻破城門,現在正懸賞萬金要我的頭。那夜我躺在羊皮堆裏,聽著帳外呼嘯的北風,突然想起父親的話:狼崽子要自己撕開獵物喉嚨。
第二年開春,我帶著獨孤部的三千騎兵殺回平城。爾朱榮在城樓上大笑:"喪家之犬也敢..."話音未落,我搭箭射落他的金盔。攻城錘撞開城門時,我看見街道兩側的百姓縮在門縫後偷看,有個老漢突然大喊:"是太子殿下!"
血戰持續了三天。最後在太極殿前,爾朱榮的刀劈碎了我的肩甲,我也把他的戰馬捅了個對穿。他倒地時瞪著眼睛:"你不像拓跋珪..."我抹了把臉上的血:"但我母親姓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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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那天,禮官唱喏時,我盯著禦座扶手上的刀痕——那是父親當年砍的。祭天用的青牛突然掙脫繩索,我直接拔劍刺穿牛頸。鮮血噴在祭壇上,百官鴉雀無聲。"看見了嗎?"我對八歲的長子燾兒說,"這就是天命。"
掌權後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爾朱部。但我沒像父親那樣屠殺,而是把他們的牧場劃給獨孤部。崔司徒勸我斬草除根,我指著案頭的《史記》:"漢文帝怎麽對淮南王的?"
有天巡視軍營,聽見兩個老兵嘀咕:"新皇帝心慈,怕是鎮不住。"我當場解了佩劍扔過去:"來,試試朕的刀快不快。"那漢子倒也硬氣,比試時砍飛了我的冠冕。我反手用刀背拍斷他三根肋骨,轉頭對將士們說:"朕的仁,隻給守規矩的人。"
改革官製那陣子,漢臣和鮮卑貴族天天在朝堂吵架。有回氣得我把硯台砸了,墨汁濺得滿地都是。"吵什麽吵!"我指著地圖,"南邊的劉宋已經打到黃河北岸了,你們還在這裏爭胡漢!"
泰常八年親征劉宋,在滑台城下中了埋伏。箭雨飛來時,我推開侍衛長,結果左臂中了三箭。最險的那支離咽喉隻有半寸,箭頭現在還藏在皇宮武庫裏。夜渡黃河時,戰船被衝散,我和兩百親兵困在沙洲上。對岸敵軍舉著火把叫罵,我索性脫了鎧甲:"兒郎們,遊過去!"
那水真冷啊,像千萬根鋼針往骨頭縫裏紮。遊到中途腿抽筋,差點沉下去。是侍衛長把我扛在背上,他最後凍死在岸邊,手裏還攥著我的玉佩。天亮時看見對岸飄著魏軍大旗,才知道我們誤打誤撞端了宋軍糧草營。
回朝後給陣亡將士立祠,有個寡婦抱著嬰孩來謝恩。我問孩子叫什麽,她搖頭說還沒取名。我解下帶血的護心鏡:"就叫懷甲吧,告訴他爹是條漢子。"
這些年在平城建了十幾座寺廟,卻總想起母親跪拜的泥菩薩。有次高僧曇曜說法,講到"放下屠刀",我突然大笑:"大師可知,朕的刀放下,你們的廟早被柔然人燒光了?"
最疼愛的次子拓跋紹,偏偏信了邪教。他帶人砸佛像那天,我親自帶兵去抓。小子梗著脖子喊:"父汗不是最恨漢人玩意兒嗎?"我抽了他一馬鞭:"朕恨的是分不清好歹的蠢貨!"
後來紹兒在獄中絕食,送去的飯食原封不動退回。我半夜提著食盒去牢裏,他別過臉不說話。我把羊肉掰碎了喂他:"記不記得你八歲那年,偷騎朕的寶馬摔斷腿?"他突然嚎啕大哭,油燈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晃得像風中殘燭。
去年秋獮,在獵場追一頭白鹿。追到懸崖邊,鹿突然回頭看我,眼睛黑得像深潭。我鬆了弓弦,看它躍過山澗。回營後發熱三日,夢裏總見父親在燒糧倉,火裏有人喊我的名字。
今早太醫把脈時手在抖。我笑他:"朕在黃河冰水裏泡過都沒死,慌什麽。"趁精神還好,把燾兒叫來交代後事。說到南征方略時,他忽然跪下:"兒臣...兒臣怕擔不起。"我抓起案上的鎮紙砸過去:"擔不起就滾去守陵!"
現在寫著這些,手已經開始抖了。燭台上結著厚厚的蠟淚,像凝固的血。窗外的雪還在下,遠處傳來守夜人的梆子聲。聽說人死前會看見最重要的東西,我眼前卻浮現出母親種的那棵菩提樹,葉子在風裏沙沙地響。
哦對了,有件事一直沒說。登基那年重修宮室,工匠在玄武殿下挖出個鐵匣,裏麵是父親的手書:"嗣兒,若見此信,說明你已握緊刀柄。"紙角還有暗褐色的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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