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蜀 後主王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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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輩子最怕下雨天。雨水順著囚車的木柵欄往下淌,糊得人睜不開眼。後脖頸上的鐵枷被雨水泡得發脹,磨破了皮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押送的老兵用槍杆子戳我後背:"王承旨,您當年在華庭殿潑墨作詩的威風勁兒呢?"我縮了縮脖子,泥水順著發梢滴在膝蓋上,洇開一團深色痕跡。
三十四年活得像場急雨,前半截下得劈裏啪啦,後半截就剩滿地髒水。要說最痛快的,還得是頭十八年。
記得我娘說過,我落地那晚成都府下了紅雪。那是光化二年臘月初三,節度使府邸後院的青磚地上落著薄薄一層朱砂似的雪粒子。產婆把我裹進繡金繈褓時,我爹王建正在前廳跟幕僚們喝酒。這個後來被人叫做"賊王八"的私鹽販子,那年剛打下東川,正盤算著把西川也吃進肚裏。
"十一郎哭聲像雛鳳似的!"老管家隔著門簾報喜,我爹醉醺醺地掀簾子進來,腰間蹀躞帶上的鐵片撞得叮當響。他伸手戳我臉蛋,指節上的刀疤刮得生疼,我"哇"地哭出聲來。我娘徐賢妃慌忙把我摟緊,我爹卻哈哈大笑:"這崽子嗓門亮,將來能鎮得住場子。"
這話後來成了讖語。我五歲開蒙那年,正趕上我爹在鹿頭關跟李茂貞死磕。先生教我念"天地玄黃",我偏要拿毛筆在宣紙上畫烏龜。先生氣得吹胡子,我娘倒護著我:"十一郎還小呢,他爹像他這麽大時,還在汴河裏摸魚。"這話不假,我爹常說當年在許州當步卒,餓極了偷軍糧,被鞭子抽得後背開花。
真正讓我爹注意到我的,是九歲那年的臘八宴。那天我穿著新裁的紫錦袍,跟著十位兄長給爹拜壽。輪到我的時候,我爹突然指著案上的糖蟹問:"衍兒,你說這螃蟹有幾條腿?"兄長們吃吃地笑,我知道他們在等著看笑話。我踮腳湊近描金瓷盤,突然伸手抓起蟹殼往地上一摔:"回爹爹,螃蟹橫行霸道,腿再多也走不正路!"
滿堂霎時靜了。我爹的酒杯懸在半空,酒液順著胡子往下滴。半晌,他把杯子往案上重重一頓:"好!這話說得像老子的種!"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宴上有位東川降將暗藏匕首,被我那話驚得掉了兵器。
十三歲那年春天,我娘開始帶著我去書房找我爹。她總讓我穿月白衫子,說這樣襯得眉眼幹淨。我爹批公文時,我就跪坐在旁邊研墨。有天他忽然問我:"要是讓你管成都府,頭件事做什麽?"我想起昨日在街上看見的流民,脫口道:"先把東市的粥棚擴三倍。"我爹筆尖頓了頓,朱砂在奏折上洇開一團紅。
那年中秋,我娘在瑤光殿擺了二十桌蟹宴。我正啃著蟹鉗,突然聽見三哥在跟五哥嘀咕:"聽說爹要立太子了。"五哥把蟹殼往地上一摔:"憑什麽是那個繡花枕頭?"蟹殼碎片濺到我袍角上,我低頭繼續剝蟹黃,手指卻抖得捏不住蟹腿。
真正定乾坤的是光天元年的重陽節。我爹帶著我們兄弟登劍閣,走到半山腰突然說要比詩。大哥寫了首《戍邊詞》,三哥寫了《詠馬》,輪到我的時候,山風把紙卷吹得嘩嘩響。我望著遠處嘉陵江上的白帆,突然想起去年跟娘去青城山進香時見過的流民。
"蜀道連雲接帝鄉,誰知黔首盡饑腸。"我爹臉色變了,我娘在後麵掐我手心。我硬著頭皮寫完最後兩句:"若得廣廈庇寒士,不辭長作種田郎。"山風卷著詩稿飛下懸崖,我爹盯著我看了足有半柱香,突然解下自己的犀角帶係在我腰上。
那年我十四歲,成了前蜀的太子。冊封那天,我穿著玄色袞服走過丹陛,玉圭重得壓手腕。三哥在隊列裏衝我冷笑,五哥故意踩我後裾。我娘在珠簾後朝我點頭,髻上的金步搖晃得人眼花。禮成時我轉身回望,發現我爹龍袍上的金線蟠龍在日頭下亮得刺眼。
當太子的四年像踩在棉花上。白天跟著師傅讀《貞觀政要》,晚上偷溜去教坊聽琵琶。我爹把最得力的謀士周庠派給我當老師,那老頭總拿戒尺敲我案頭:"殿下可知"民為貴"下一句?"我托著下巴看窗外海棠,隨口接:"社稷次之,君為輕。"他氣得山羊胡子直抖:"那您昨日為何強占民田修蹴鞠場?"
這話倒不假。去年上巳節,我看中城西二十畝油菜地,非要改成球場。農戶們跪在太子府前哭,最後還是周庠自掏腰包補了銀子。這事傳到我爹耳朵裏,他把我叫去寢殿,什麽也沒說,隻讓我看他案頭堆成山的災荒奏報。我看著那些"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字眼,後背漸漸沁出汗來。
十七歲那年,我爹開始讓我監國。第一次坐在紫宸殿的龍椅上,我盯著下麵黑壓壓的笏板出神。工部尚書奏報都江堰年久失修,我脫口說:"那就從我的用度裏扣三萬貫。"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東宮的月例不過千貫。下朝後周庠揪著我耳朵罵:"殿下可知三萬貫能買多少石米?"我揉著發紅的耳垂嘟囔:"不夠就把我那匹玉花驄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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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我爹放心交權的,是那年冬天的鹽政案。三哥的門客倒賣官鹽,被我安插在鹽鐵司的眼線逮個正著。三哥連夜進宮,我跪在爹的病榻前說:"按律當斬。"我爹咳嗽著問我:"若是你親兄長呢?"我抬頭直視他渾濁的眼睛:"父皇教過兒臣,王法大過家法。"
行刑那天飄著細雪,我站在城樓上看著三哥的囚車碾過朱雀街。他忽然仰頭衝我喊:"老十一!你夜裏睡得安穩嗎?"我攥緊袖中的暖爐,直到銅絲嵌進掌心。後來聽宮人說,三哥的血滲進雪地裏,紅得像我娘妝奩裏的胭脂。
十八歲生辰那日,我爹在病榻前給我係上玉璽。他手抖得厲害,金線綬帶打了三次結才係牢。"衍兒..."他喉嚨裏呼哧作響,"記住,蜀地是口活棺材。"我還沒品出這話的意思,他已經歪在枕頭上沒了氣息。我娘撲過來哭喊的時候,我盯著窗外那株老梅樹,枝頭的新雪正簌簌往下落。
登基大典那日,禮官唱喏的聲音像從水裏傳來。我摸著龍椅上張牙舞爪的鎏金蟠龍,忽然想起九歲那年摔碎的糖蟹。三哥五哥跪在丹墀下,額頭貼著冰冷的金磚。當我接過沉甸甸的傳國璽時,遠處傳來悶雷聲——要下雨了。
龍袍比太子袞服重三倍不止。早朝時我總得微微後仰,才能撐住那繡滿日月星辰的肩帔。頭回坐在含元殿聽政那日,簷角的鐵馬被風吹得叮當亂響。我盯著戶部尚書王鍇奏事的嘴皮子上下翻飛,突然想起去年秋獵時射中的白狐——那畜生臨死前也是這樣抽搐著嘴唇。
"陛下?陛下!"貼身宦官宋光嗣在龍案下輕輕拽我袍角。我猛地回神,發現滿朝文武都盯著我。王鍇舉著笏板的手在發抖:"...劍南道春旱,懇請開常平倉..."我瞥見階下站著的五哥王宗翰衝我冷笑,他腰間新換的玉帶墜著顆雞蛋大的貓眼石。
"準奏。"我故意把玉圭往案上一磕,"再從內帑撥五萬緡買糧。"滿殿響起抽氣聲,五哥的冷笑僵在臉上。下朝時宋光嗣追著我念叨:"陛下可知內帑現銀不過八萬..."我打斷他:"去跟周庠說,把朕那十二套金酒具熔了。"老宦官撲通跪下,額頭在青磚上磕得砰砰響。
這招是從我爹那兒學的。那年他剛稱帝,有回南詔使臣來朝貢,盯著我娘發髻上的南海珠直咽口水。第二天我爹就讓人把珠子串成簾子掛在驛館茅房裏,嚇得使臣連夜逃出成都府。帝王心術說到底就是四個字:打人臉麵。
真正坐穩龍椅是在次年開春。五哥勾結西川節度使謀反的密報傳來時,我正在禦花園逗孔雀。宋光嗣捧著信筒的手直哆嗦,孔雀突然開屏,金綠相間的尾羽掃翻了琉璃盞。我蹲在地上撿碎片,血珠子順著指縫滴在青磚縫裏:"傳旨,讓王宗弼去平叛。"
王宗弼是我爹的養子,生得虎背熊腰,左眼是顆琉璃珠子。他接旨時正在營裏吃羊肉,油手在黃絹上按出個印子:"陛下要活的死的?"我盯著他那隻不會轉動的假眼:"五哥怕冷,給他捎件狐裘去。"七天後捷報傳來,五哥的人頭裝在沉香木盒裏,脖頸處的刀口切得齊整,像是裁縫鉸布邊。
那天夜裏我夢見五哥在雪地裏追我,手裏拎著個滴血的包袱。跑著跑著包袱皮散開,滾出我三哥發青的頭顱。驚醒時值夜的宮女正打瞌睡,燭淚在銅雀燈台上堆成小山。我赤腳踩過冰涼的金磚,摸黑翻出爹留給我的七星劍,劍鞘上的綠鬆石硌得掌心生疼。
朝堂從此清淨了。我把三哥的宅子賞給王宗弼,五哥的別苑改成蹴鞠場。周庠升任中書令,白胡子氣得直翹:"陛下這是讓武夫掌文脈!"我往他茶盞裏添了新貢的蒙頂石花:"老師教過,亂世當用重典。"老頭捧著茶盞的手直抖,潑濕了紫袍前襟。
日子開始變得粘稠。春分祭天時我偷偷往祭文裏夾了首豔詞,看著太常卿捧著燙金卷軸念得滿頭大汗。夏至賜冰,我把整塊水晶冰雕成美人榻,看著它在大太陽下化成水窪。秋獮獵了頭白鹿,剝皮時發現腹中有塊玉璧,術士說是祥瑞,我轉手賞給了浣衣局的啞婢。
真正讓我栽跟頭的,是光天三年那場夜宴。那晚我在宣華殿擺了五十桌流水席,命教坊司所有樂伎著男裝。醉眼朦朧時看見個抱琵琶的小黃門眉目清秀,伸手去扯他襆頭,青絲瀉了滿臂。禦史中丞薛融突然闖進來,笏板差點戳到我鼻子:"陛下可知洛陽已破?"
滿殿琵琶聲戛然而止。我摟著嚇得發抖的美人,盯著薛融官帽上顫巍巍的犀角:"李存勖打到哪了?昨夜克利州,距劍門關二百裏!"酒壇子從我手裏滑落,摔碎的陶片蹦起來劃破薛融的臉。我低頭看懷裏的"小黃門",她假胡子被酒浸濕,正往下滴著胭脂。
第二日廷議時,王宗弼的鎧甲撞得殿柱叮當響。他那隻假眼在晨光下泛著青光:"給臣三萬兵馬,定把沙陀人趕回黃河!"周庠顫巍巍出列:"當務之急是派使求和..."話沒說完就被王宗弼推了個踉蹌。我盯著龍案上的裂璺——那是去年摔玉鎮紙砸的——突然笑出聲:"諸位愛卿,朕新得了首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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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文武像被掐住脖子的鵪鶉。我拍著玉圭唱起來:"者邊走,那邊走,隻是尋花柳..."王宗弼的鎧甲嘩啦一響,單膝砸在金磚上:"陛下!"我繼續哼著曲兒,看陽光從藻井漏下來,在丹墀上照出個晃眼的光斑。那是我爹當年設的五明扇留下的影子。
後來史官說我這叫"醉生夢死",他們懂個屁。李存勖的騎兵正在啃劍門關的石頭,成都府這些年的糧倉早被蛀空了。上個月我偷偷去過東市,看見守倉吏在往米裏摻觀音土。城西墳崗子新添的餓殍,天沒亮就被饑民分食幹淨了。這龍椅是口沸騰的油鍋,坐上去才知道燙襠。
求和使臣出發那日,我在西郊給三哥上墳。紙錢燒到一半下起雨,王宗弼派來的眼線在鬆樹林裏探頭探腦。墓碑上的紅漆被雨水衝淡,露出底下"悖逆"倆字的刻痕。我忽然想起三哥臨刑前夜,獄卒說他整晚都在唱《何滿子》。調子起高了,唱到"故國三千裏"時破了音。
使臣帶回的國書沾著血——李存勖當庭斬了副使。正使苟活回來,少了兩根手指頭。那天我在朝堂上吐了,早膳吃的銀魚羹混著血絲噴在蟠龍柱上。周庠遞帕子時低聲說:"老臣有罪。"我擦著嘴邊的穢物笑:"該賠內務府擦柱子的錢。"
亡國前三個月,我開始在夜裏磨劍。七星劍的鋒刃刮過青石,聲音像野貓撓棺材板。宋光嗣有回撞見,嚇得尿濕了褲子:"陛下這是要..."我往磨刀石上澆了盞冷茶:"殺鬼。"其實我想殺的是九歲那年摔糖蟹的自己,是十四歲在劍閣寫詩的自己,是十八歲接過玉璽時手抖的自己。
城破那日比想象中安靜。我正在宣華苑看宮女鬥百草,王宗弼的親兵衝進來時,紅蓼花汁染的指甲還沒幹透。領頭的校尉我認得,去年元宵他給我獻過鹿舌餅。如今他手裏的橫刀滴著血,說話噴出的熱氣帶著蔥蒜味:"請陛下更衣。"
更衣時我發現襴衫小了——自從停止早朝,腰身胖了兩寸。束發時扯斷三根玉簪,最後還是宋光嗣哆嗦著給我係上青紗襆頭。走出宮門時,看見周庠吊死在門樓上,白胡子被風吹得纏住梁柱。王宗弼的新靴子踩著我爹題寫的"鎮蜀"匾額,琉璃眼珠轉得飛快:"陛下莫怕,洛陽的月亮比成都圓。"
被押出皇城那刻,我突然想起登基那年元宵。滿城燈火把錦江都映紅了,我偷溜出宮,在九眼橋下買了碗醪糟圓子。賣湯圓的老嫗盯著我的龍紋靴直眨眼,我多給了她一把金瓜子。此刻腳上的麻鞋被碎石硌出洞,不知那老嫗是否用金瓜子換了壽材。
囚車碾過劍門關那日,山道旁的野櫻桃開得正豔。押送的老兵折了枝花插在車轅上,說是要帶回洛陽給閨女當簪子。我蜷在角落數花瓣,忽然想起十四歲那年登劍閣寫詩,漫山紅葉裏藏著父王玄色龍袍的一角。如今石壁上還刻著"若得廣廈庇寒士",早被青苔吃了大半。
李存勖的詔書是半夜送到的。驛館馬廄裏,宋光嗣舉著蠟燭給我念"特封通正公"的敕令,火光裏他臉上新添的刺字泛著青光。馬糞混著草料的酸味直往鼻子裏鑽,我摸著詔書上凹凸的泥金紋,突然笑出聲:"這"公"字寫得像隻翻肚蛤蟆。"
真正見著李存勖是在洛陽天津橋。那日我穿著不合身的紫袍,玉帶扣勉強卡在第三格——被俘後瘦了整圈。沙陀人的鐵騎把橋麵震得直顫,李存勖的馬鞭突然挑起我下巴:"早聽說蜀主擅詞,來首《相見歡》?"他鎧甲上沾著血沫子,聞著像生鏽的犁頭。
我盯著洛水裏自己的倒影,鬢角白得刺眼:"四十年來家國..."嗓子突然啞了。橋頭柳樹上掛著個風幹的頭顱,看襆頭樣式是王宗弼。他那隻琉璃眼珠被人摳了,留下個黑窟窿,倒比活著時順眼些。
賜宅在修文坊,院牆矮得能聽見鄰家夫妻吵嘴。宋光嗣總把"陛下"掛在嘴邊,有回被巡街的沙陀兵聽見,馬鞭抽得他背上沒塊好皮。我開始學著自己煮茶,有日錯把牆灰當鹽撒,竟比宮裏喝的更爽口。半夜常被噩夢魘住,總見父王提著七星劍要劈我,劍刃離脖頸三寸時突然化成糖蟹鉗子。
轉年上巳節,李存勖突然召我赴宴。宋光嗣翻箱倒櫃找見件褪色錦袍,袖口黴斑洗不淨,用指甲摳出朵梅花形。宴上舞姬跳的是蜀地柘枝舞,領舞的姑娘腕上金釧眼熟——是我娘殯天時陪葬的那對。李存勖醉醺醺摟著她喂葡萄,紫汁順著下巴滴在龍袍上。
"通正公可知這是何物?"他突然舉起個鎏金盒子。我盯著盒蓋上熟悉的蟠龍紋,喉頭發緊。"你爹的腦殼!"他掀開蓋子,石灰粉簌簌往下落。我數著殿柱上的蟠龍鱗片,第八十一片缺了個角,像被蟲蛀的銀杏葉。
那夜我蹲在後巷吐得昏天黑地,隔壁酒肆潑出的餿水浸透膝頭。打更的老漢用燈籠照我:"郎君可要醒酒湯?"我摸遍全身找不出半文錢,他歎著氣遞來半塊胡餅。餅渣卡在牙縫裏,硌出滿嘴血腥味。
賜死的詔令來得比想的快。清明那日細雨綿綿,傳旨太監的皂靴踩爛了院裏新種的蜀葵。宋光嗣接旨時尿濕了褲子,我倒是鬆了口氣——終於不用數著更漏等死了。小黃門端來的鴆酒盛在荷葉杯裏,碧瑩瑩的像初春的錦江水。
"且慢。"我解下腰間玉帶扣,"這個賞你。"小黃門的手比當年的我還抖,玉扣掉進泥水裏。我仰脖飲盡毒酒,竟嚐出蒙頂石花的回甘。宋光嗣突然撲上來搶杯子,被侍衛一腳踹中心窩,咳出的血沫子噴在我袖上,像極那年摔碎的胭脂盞。
腸子絞痛時,我竟想起九歲那年的臘八宴。糖蟹的鮮甜混著喉頭腥鹹,父王的笑聲和母妃的抽泣在耳畔打架。最後一口氣噎在胸腔,恍惚看見宣華苑的海棠開了,花瓣落在七星劍上,劍穗子紅得像初生兒的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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