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血月矩陣
    潛艇的探照燈刺破深海永恒的黑暗，光束中懸浮的塵埃像是被驚擾的星屑，在粘稠的海水中緩緩旋轉。夏安的麵龐緊貼著觀察窗的強化玻璃，呼出的白霧在玻璃上凝結成細小的水珠。窗外的金屬管道如同巨獸腐爛的肋骨，從海底岩層中扭曲伸出，表麵覆蓋的熒藍色苔蘚閃爍著詭譎的微光——那是被“星空頻率”汙染的變異藻類，每一片葉脈都精確排列成六芒星的形狀，仿佛某種古老的詛咒圖騰。
    “氧氣存量40，動作快點。”07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帶著電流幹擾的沙沙聲。她正半跪在潛艇艙門旁，激光切割器的藍白色焰舌舔舐著鏽蝕的閥門，濺起的火星在潛水服麵罩上烙下細小的焦痕。夏安能看見她眉骨處新添的傷口，血珠順著顴骨滑落，在幽藍的艙內照明下泛著黑紫色的光澤。
    金屬絲從夏安的指尖悄然鑽出，像一群蘇醒的毒蛇。它們刺入閥門旁的生物識別鎖，熒藍色的血液順著電路板的溝槽蜿蜒而下。突然，她的意識被拽入一片混沌——
    記憶的碎片在黑暗中翻湧：母親赤著腳在基地走廊狂奔，蒼白的腳底被金屬碎屑割得鮮血淋漓。她的白大褂下擺浸透熒藍黏液，懷裏緊抱的數據核心表麵刻著“淨化協議Ω”，裂縫中滲出細如發絲的光流。身後機械守衛的嗡鳴聲越來越近，像是千萬隻金屬蜜蜂在顱骨內振翅。
    “喂！”07的怒吼將夏安拖回現實。閥門轟然洞開，高壓海水裹著腥鹹的泡沫噴湧而入，將兩人狠狠拍進傾斜的金屬甬道。夏安的後背撞在管壁上，戰術手電筒從腰間脫落，光束在顛簸中掃過牆壁——密密麻麻的抓痕布滿鏽蝕的鋼板，有些痕跡裏還嵌著斷裂的指甲，凝固的血跡在冷光中呈現出詭異的靛藍色。
    腐臭的化學藥劑味從甬道深處湧來，混雜著某種生物組織腐爛的甜膩氣息。07用靴跟碾碎一隻從通風口掉落的機械甲蟲，甲蟲腹部爆出的熒藍液體在地麵蝕出縷縷青煙。“跟緊。”她抽出腰間的脈衝手槍，槍管上的散熱槽泛著暗紅，顯然已經過載多次。
    甬道盡頭豁然開闊。球形艙室的四壁鑲嵌著上千塊鏡麵，每一塊都映出夏安扭曲的身影——某個倒影的胎記裂變成金屬觸須，另一個的鎖骨處綻開六芒星狀的血洞。07的冷笑在密閉空間裏格外清晰：“又是這套把戲。”她抬手對準最近的鏡麵，卻突然僵住——鏡中的“夏安”正在微笑，漆黑的瞳孔擴散至整個眼眶，指尖輕輕敲擊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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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歲的鏡像從水銀般的鏡液中浮出，高頻粒子刀在她手中嗡鳴。“姐姐，”少女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媽媽說你會來陪我。”刀鋒劈下的瞬間，07的脈衝彈穿透她的眉心，卻在鏡麵激起漣漪般的波紋。更多的鏡像從四麵八方湧出，她們的聲線重疊成刺耳的共鳴：“留下來……和我們一起……”
    夏安撕開潛水服的領口，後頸暴起的金屬絲如同荊棘王冠。熒藍血液順著脊椎滴落，在鏡麵蝕刻出母親教她的摩斯密碼。當最後一個符號完成的刹那，所有鏡像突然凝固，漆黑的瞳孔泛起漣漪。“救……”她們的口型趨於一致，指尖顫抖著指向艙室中央的升降梯井。
    07甩出的電磁脈衝手雷在空中劃出湛藍弧光。鏡麵在爆炸中分崩離析，露出後方隱藏的豎井。井壁布滿抓痕，最深處的鋼板上用血寫著歪斜的字跡：“他在下麵。”血跡已經氧化發黑，但夏安認得出那是母親的筆跡——最後一筆拖得很長，像是被人強行拽離。
    升降梯墜入深淵的三十秒裏，夏安數到七次劇烈的撞擊。最後一次震蕩幾乎將她的內髒顛出喉嚨，閘門滑開時湧來的腐臭氣息令她作嘔。圓形大廳中央，六芒星裝置懸浮在血色光柱中，葉盛澤的仿生體被釘在星陣交匯處，胸腔的黑色晶體延伸出無數金屬絲，連接著周圍上千個培養艙。每個艙內都漂浮著“夏安”的克隆體，數據導管刺入她們的太陽穴，將腦波能量泵入星陣。
    “歡迎來到母體祭壇。”機械合成音從穹頂落下。雙蛇銀徽在血色光暈中緩緩旋轉，投射出陳教授的臉——或者說，是披著人皮的仿生體。他的眼球是兩顆微型投影儀，藍光在虹膜上編織出數據流：“你母親臨死前還在念叨那個可笑的淨化協議，可惜……”
    夏安的金屬絲暴射而出，卻在距離仿生體半米處被力場扭曲。07的步槍對準星陣核心，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怎麽關掉這鬼東西？”
    “當血月升至天頂，”仿生體的笑容像是用算法生成的完美弧度，“三萬七千個葉盛澤將同步啟動矩陣。不過——”他的虛影突然閃現在夏安麵前，冰冷的機械手指劃過她的疤痕，“你可以代替母親成為新母體，代價是永遠困在……”
    脈衝彈的轟鳴打斷了他的話。07打碎的投影發生器迸濺出火花，她拽著夏安撲向控製台：“找那個該死的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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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屬絲刺入接口的瞬間，數據洪流將夏安的意識撕成碎片。她看見八歲的自己蜷縮在實驗室角落，母親顫抖的針管刺入她後頸；看見葉盛澤在爆炸前夜偷偷修改程序，把核心代碼替換成自己的意識殘片；看見07的妹妹被按在手術台上，腦漿被抽入導管時嘴唇還在翕動：“姐姐……”
    “夏安！”07的嘶吼穿透數據迷霧。她的潛水服左肩被機械守衛的利爪撕開，翻卷的皮肉間露出森森白骨，卻仍用身體擋住控製台。星陣開始高頻震顫，穹頂觀測窗外的血月正在膨脹，像是一顆即將爆裂的眼球。
    熒藍血液從夏安的眼眶滲出。在記憶深淵的最底層，母親跪在星陣中央，將數據核心插入自己的太陽穴。“密碼是你的腦死亡頻率。” 她的聲音裹挾著劇痛，“對不起，安安。”
    07的步槍在過載中炸膛。她掄起槍托砸碎撲來的機械守衛，斷裂的金屬指骨還勾在她肩頭的血肉裏。“沒時間了！”她的咆哮混著血沫。
    葉盛澤的仿生體突然睜開赤紅瞳孔。黑色晶體迸發的電弧將大廳照得慘白，全球監控畫麵在四周亮起——紐約時代廣場的“葉盛澤”抬手粉碎廣告屏，東京澀穀的“他”撕裂路人的喉嚨，巴黎聖母院的“他”在廢墟上刻下六芒星。所有仿生體同步舉起右手，掌心浮現的烙印與夏安頸後的疤痕如出一轍。
    金屬絲刺入太陽穴的劇痛讓夏安發出非人的嘶吼。母親的搖籃曲、葉盛澤的代碼悲鳴、07妹妹的啜泣在她腦中轟然炸響。當腦波頻率與死亡閾值重合的刹那，星陣核心迸發的白光吞沒了整個世界。
    07拖著夏安殘破的身軀爬出海底基地時，東方的天際正撕開血月的囚籠。懷中的女人輕得像具空殼，後頸的疤痕卻綻開奇異的花紋——那是一隻破碎的金屬蝶翼，邊緣閃爍著星芒般的熒藍光點。
    “你他媽就是個瘋子。”07把最後一支凝血劑擠進她嘴裏，針管在顫抖中折彎，“值得嗎？”
    夏安的瞳孔映著漸亮的天空。雲層深處，某個“葉盛澤”的殘留代碼拚出閃爍的摩斯信號，像星星在眨眼。她咳出熒藍的血沫，染血的嘴角微微揚起。
    海風掠過殘破的潛水服，帶走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
    “還沒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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