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來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媽媽聽了，孫叫枝愣怔了半天沒有表態，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趙起來又把準備去嶼石縣縣城買房子的想法說了一遍，孫叫枝才問她手裏有多少錢？
    關於買房子的問題，趙起來一連說了兩遍，給孫叫枝造成了一個錯覺，她以為李文祥一個人這麽好幾十年過來，興許存了一點錢，不然的話，趙起來也不會輕易提到去嶼石縣買學區房的事兒。自打趙起來嫁到李樓村來，她就沒有再過問她的家事兒，自己那一家子就夠她忙活的了。
    趙起來關於手裏有多少錢的回答讓孫叫枝十分失望。
    家裏的錢，和李文祥合計了一下，總共有五六萬塊，趙起來說。
    孫叫枝說，五六萬塊錢買一個陽台也不夠，離首付還差得遠著呢。
    那可怎麽辦？
    趙起來原本坐直的身子一下子軟癱下去。
    孫叫枝說，還好，你家的大虎和小豹都還小著呢，接下來的幾年你和文祥好好攢錢，看看能不能把首付款掙齊。
    首付款掙齊了，還有每月的貸款要還呢，趙起來說。
    孫叫枝說，等你們這幾年把首付款湊齊了，我看看能不能讓文祥跟我們去工地幹活兒，如果他能跟我們在一起幹活兒，一個月也能掙四五千塊錢，買房的話，我估計應該能還得上貸款。
    首付款大概需要多少？趙起來問。
    那就要看你要買的房子多大了？
    孫叫枝心不在焉地看著趙起來說，我們家買的是一百露頭，你們不要買大的，七八十平方你們先住著，等以後有了錢再換大的。七八十平方的學區房房價現在漲到七八千了，按照七千五一平算，也得六十萬，首付款最少也得十二三萬塊，你家裏現在有五六萬了，再掙五六萬就可以了。
    孫叫枝的說法與趙起來不謀而合。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還沒有跟文祥講呢，趙起來說。
    孫叫枝說，將來幹活兒掙錢都是李文祥，你怎麽不跟他說說？
    他什麽都聽我的，我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趙起來說。
    你們先說好了，讓李文祥出去幹活掙錢，不然的話，待在家裏，光靠那幾畝莊稼地，一輩子也買不起學區房。
    娘兩個說著話，天色陰沉，時候不早。
    孫叫枝起身準備回去，趙起來讓她吃了飯再回去，孫叫枝不同意，離開之際，叮囑趙起來：如果想要在嶼石縣買學區房，就要抓緊提前準備，別到時候手忙腳亂。
    趙起來明白她媽媽的意思，抓緊的意思就是讓李文祥外出打工。在家待著，掙不到錢，湊不齊首付款，別說買七八十平方的房子了，想也不用去想。
    傍晚的時候，李文祥從莊稼地裏回來，他種了兩畝多地的晚紅薯，一整天都在給紅薯翻秧子。他把翻秧子的棍兒靠在門邊後，也沒有看大虎和小豹一眼，就坐在板凳上，看樣子他今天幹的活兒多，有些累。
    趙起來本來準備等李文祥回家後，就把和媽媽說好的事兒對他講講，看他這個樣子隻好打消念頭，等時機成熟了再說。
    李文祥歇了一時，恢複了體力，很快做好飯，和趙起來一起吃過，將兩個小孩哄睡，趙起來才找好了機會，把那個話題對李文祥說出來。
    貸款到嶼石縣城裏買房子讓小孩上學，這事兒趙起來之前也曾跟李文祥三言兩語提起過。但那說的是別人家的事兒。
    有一次鄉裏來了兩個工作人員，要核查李樓村的危房。
    那天村長外出有事不在家，打電話讓一個在家的老頭帶統計員挨門挨戶查看。來到李文祥家的時候，老頭子拄著拐棍兒走不動了，咳嗽不斷加大喘氣，差點趴在地上憋過去，把兩個搞統計核查的嚇壞了，急忙讓李文祥把那老頭背回家，吃了藥才好轉。
    回到家，李文祥對趙起來很氣憤地比劃著說，村裏的那些人真差勁，都往城裏買房子，城裏麵有什麽好，爹娘死了都沒有人問！
    李文祥雖然一心隻把自家地裏的活兒幹好就滿足了，外麵的世界與他隔著一道高牆，但風起雲湧的房產信息，無孔不入，早就滲透進嶼石縣的邊邊角角，方方麵麵，他顯然清楚滿村子裏的年輕人都拖家帶眷往嶼石縣城裏跑的真實原因。
    嶼石縣城裏哪有什麽好？趙起來說，你以為村子裏的那些往城裏跑的人是貪舒服圖享受的嗎？我敢說，村子裏的那些住慣了一家一戶一個大院子的人，如今在縣城被關在鴿子籠一樣的空間裏，肯定厭煩透了。我在網上看到那些搬到城裏去的鄉下人，有很多都不適應樓上樓下的生活模式，他們因為各種噪音，住樓下的與住樓上的鄰居打得頭破血流，還有的因為漏水的問題動拳頭，有的還因為動了刀子被公安局的人抓走判了刑。住城裏好嗎？我覺得好處沒有壞處多。
    李文祥聽了，比劃說，那他們還都一去不回地跑到城裏去幹什麽？
    趙起來說，還不是為了讓小孩上學！
    這是之前，趙起來因為鄉裏派人核查村裏危房工作時，唯一的一次與李文祥提到了去嶼石縣買房的事兒，而且還沒有涉及到自家的孩子上學的問題。
    那時候，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大虎，還待在趙起來的肚子裏不到十個月。現在隨著老二小豹的出生，趙起來有關去嶼石縣城讓孩子上學的意識越來越強烈。她和李文祥就是因為沒有上成學，才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她不願意讓兩個孩子沒有學可上，前途一眼可見：一輩子靠打零工掙點吃飯的錢。
    李文祥白天累了一天，剛上床就打瞌睡。
    趙起來把他拍醒，要跟他說話。
    李文祥閉著眼讓她說。趙起來就把自己準備到嶼石縣城裏，給小孩買學區房的想法說了一遍。李文祥聽了睜大眼看著趙起來，但也沒有反對。
    趙起來說，現在著手買，等過了兩三年，開發商交了房子，咱們的孩子也都大了，正好到嶼石縣上幼兒園，然後接著上小學。
    趙起來這麽一說，李文祥略感振奮，讓她趕快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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