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茵茵的警靴踩過濕漉漉的甲板。
    父親蹲在碼頭係纜繩，黑色風衣下擺浸在海水裏，他手指翻飛打的水手結卻是二十二年前洪門賭場保險櫃的密碼樣式。
    "阿女，搭把手。"
    周寅坤拽緊麻繩時尾音發顫，茵茵瞥見他袖口露出的心電圖貼片邊緣——昨夜心髒手術的膠印還沒擦淨。
    她接繩時摸到繩結裏卡著的太平山診所掛號單，就診時間墨跡未幹。
    周夏夏搖著輪椅碾過青苔，竹編籃裏的艾草團子冒著熱氣。"
    食過早未？"
    她揭開屜布，糯米底下壓著半張洪門祭典流程表。
    茵茵咬破青團，豆沙餡裏裹著微型錄音器，甜膩中泛著赤柱監獄消毒水的氣味。
    新人警員小跑著遞來文件，胸牌掛繩纏了三圈——正是兄長殉職那天的日期折法。
    茵茵簽收時鋼筆漏墨，洇開的藍跡顯出台北路十七號倉庫的舊門牌。
    父親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何日君再來》，腳邊鐵錨在水泥地劃出基金會新據點的坐標。
    "叮——"
    母親織毛衣的鋼針掉進排水溝，茵茵彎腰去撿，看見溝底反光貼拚成何鴻森機械臂的條形碼。
    周寅坤用纜繩纏住她手腕輕輕一拽，她順勢起身時往父親掌心塞了枚澳門賭場籌碼，邊緣磨損處正好露出克隆體dna序列的末四位。
    海鷗掠過貨輪煙囪，周夏夏轉動輪椅擋住監控探頭。
    她膝頭的毛線團滾到茵茵腳邊，靛藍色毛線纏著太平山長椅計劃的加密u盤。
    "囡囡幫媽媽繞線。"
    毛線針尖劃過女兒手腕，在脈搏處點了兩下——是當年產房調包案時的警報頻率。
    汽笛聲撕開濃霧，父親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捂著心口踉蹌半步。
    茵茵扶他時摸到風衣內袋的硬物，抽出來竟是半塊染血的結婚證碎片。
    周寅坤就著她手咬了口艾草團子，糯米粘在泛黃的"周夏夏"簽名上："你媽的手藝退步了。"
    "要飲參茶嗎？"
    母親從保溫杯倒出褐色藥汁，杯底沉澱著何鴻森監獄餐的銀耳碎。
    茵茵接過茶杯時指尖發顫，二十二年前的消毒燈陰影在瞳仁裏一閃而過。
    父親突然握住她手腕，將茶水潑向海麵，浪花濺起處浮出三具克隆體的蒼白麵容。
    對岸鍾樓傳來整點報時，周夏夏織針碰撞聲忽然急促。
    茵茵數著針腳數，第七十九針時毛線換成警用熒光綠——正是今晚突擊行動的倒計時。
    父親扯斷纜繩往海裏一拋，繩頭係著的太平山杜鵑花標本在浪裏拚出"收網"的摩爾斯電碼。
    "周總督察！應急辦來電！"
    警員遞來的對講機纏著紅絲帶，茵茵解開時發現是兄長生前最愛的領帶結法。
    電流雜音裏混著克隆體機械關節的摩擦聲，她按下應答鍵的瞬間，母親輪椅突然卡進甲板裂縫，軸承轉動聲恰好掩蓋了犯罪地圖的坐標播報。
    周寅坤單膝跪地修理輪椅，手術刀片劃開生鏽螺栓時迸出的火星，在晨霧裏映出洪門祭典的安防布局。
    茵茵蹲下幫他扶穩輪椅，父親沾滿機油的拇指在她虎口畫了個圈——是小時候被綁架後他教的反追蹤步法起始動作。
    “下雨了。”
    母親忽然伸手接住簷角滴落的水珠，二十年未愈的燙傷在雨水衝刷下愈發鮮紅。
    茵茵解下警用雨披給她蓋上，塑料內襯的折痕裏顯出台南暴雨夜的彈道軌跡圖。
    父親起身時風衣帶翻竹籃，滾落的艾草團子裂成兩半，露出微型炸彈的銅線圈。
    貨輪鳴笛震落簷上積水，周夏夏轉動輪椅碾過水窪，輪胎印在甲板上拖出何鴻森克隆體的藏身地址。
    茵茵摸向腰間戰術筆，發現筆夾處纏著母親的白發——正是今晨幫她綰警髻時偷偷塞的太平山診所逃生通道圖。
    "走啦。"
    周寅坤拎起工具箱往岸上走，鐵盒撞擊聲奏出基金會內鬼的摩爾斯電碼名單。
    茵茵追上去幫他托箱底，掌心觸到盒蓋內側的凹凸，是父親用指甲刻的"活下去"三個字，刻痕裏還沾著昨夜心髒手術的麻藥殘漬。
    海平麵忽然炸開朝陽，母親在金光中舉起織好的毛衣——左袖警徽右襟洪門圖騰，領口0972編號泛著血漬。
    茵茵接過毛衣時嗅到硝煙味，父親突然從背後替她披上警用風衣，內袋結婚證碎片刮過鎖骨，二十二年前的誓言在晨風裏劈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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