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葉的黴味混著血腥氣往鼻腔裏鑽，周夏夏的指甲摳進阿耀的戰術背心，橡膠靴底在濕滑的苔蘚上打滑。身後追兵的狼狗吠叫刺破雨林寂靜，阿耀突然把她按進榕樹氣根形成的樹洞。
    "別出聲。"他往她掌心塞了把掌心雷，槍管還帶著體溫，"打腿別打頭。"
    夏夏的孕肚卡在樹根縫隙，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他是不是..."
    "坤哥炸的是緬甸人的補給站。"阿耀擦著夜視鏡上的水汽，"我們在下遊匯合。"
    樹洞外的腳步聲逼近，夏夏聽見緬語交談聲夾雜著拉槍栓的脆響。胎動突然劇烈，她咬住下唇把呻吟咽回去，掌心雷的準星對準最先探進來的軍靴。
    槍響的同時，阿耀的匕首割開了第二個人的喉管。夏夏看著倒地抽搐的緬甸兵，後坐力震得虎口發麻："你說他在下遊..."
    "下遊二十公裏。"阿耀拽起她往河岸跑，"坤哥說要給你找接生婆。"
    泡脹的軍靴踩進沼澤，夏夏的孕裙下擺沾滿吸血螞蟥。阿耀突然轉身用打火機燎她小腿，燒焦的螞蟥屍體劈啪掉落："跑不動就說。"
    "你背著我更慢。"她拍開他伸來的手，腹中絞痛卻突然跪進泥漿。
    阿耀的瞳孔在夜視鏡下泛著綠光："胎位不正會要命。"
    "要命也是我的命！"夏夏抓起泥塊砸他，"你們這些瘋子..."
    泥塊在半空被子彈擊碎，狙擊槍的紅外線光點在她隆起的腹部遊移。阿耀撲倒她的瞬間，子彈穿透他左肩，血漿噴濺在鳳尾蕨上。
    "坤哥教過..."他咬牙撕開止血帶，"孕婦中彈要按住子宮動脈。"
    夏夏的手被他抓著按在腹側，黏稠的血分不清是誰的。追兵的探照燈掃過樹冠，她看見阿耀慘白的嘴唇在動："東南方三百米有船。"
    鱷魚的鱗甲劃過水麵時，夏夏正用牙撕開急救包繃帶。阿耀的槍管架在樹杈上，擊碎探照燈的瞬間，她看見他因失血顫抖的手指："你撐不住..."
    "撐得住。"阿耀往傷口撒火藥點燃，焦糊味混著青煙升起，"坤哥說活要見人。"
    木船在渾濁的河麵搖晃，夏夏用船槳挑開浮屍時，認出其中一具穿著周寅坤同款軍靴。阿耀突然奪過船槳砸向水麵："不是他。"
    "你確定？"
    "坤哥右腳的靴跟有..."他忽然收聲，染血的手指攥緊船幫，"加速。"
    黎明前的黑暗最濃稠時，夏夏摸到船底滲出的血水。胎動變得綿軟無力，她扯開潮濕的孕婦裝下擺，發現羊水混著血絲在腿間蔓延。
    "掉頭..."她抓住阿耀的槍帶，"去醫院..."
    "醫院全是國際刑警。"阿耀的額頭抵著船舵，"坤哥說過..."
    "去他媽的周寅坤！"夏夏突然搶過方向盤，"我現在要剖腹產！"
    失控的船頭撞上礁石，阿耀護住她撞向船艙的瞬間，探照燈將整片河麵照成白晝。直升機槳葉掀起浪花，擴音器裏的泰語警告伴著槍聲炸響。
    "抱頭！"夏夏被阿耀按在身下，他的血滴在她瞪大的眼睛裏，"坤哥在西南方七公裏..."
    防暴警察的皮靴踏上甲板時，夏夏的指尖摸到阿耀後腰的手雷拉環。她忽然想起周寅坤教過的引爆姿勢，孕肚頂住阿耀抽搐的身體，牙齒咬住拉環。
    "一起死啊..."她對著探照燈方向嘶吼，淚水和血水糊了滿臉。
    手雷被擊落的瞬間，夏夏聽見熟悉的冷笑。周寅坤濕透的襯衫貼著八塊腹肌，滴水的槍管頂在特警隊長太陽穴："老子的女人也敢碰？"
    夏夏的羊水在此時洶湧而出，周寅坤瞳孔驟縮。他扯過防彈衣墊在她身下，染血的掌心貼上她抽搐的肚皮："敢現在生試試？"
    "由不得你..."陣痛讓她咬破他手腕，"混蛋..."
    阿耀昏迷前的最後畫麵，是坤哥單手接生，另一隻手還在換彈夾。混著血汙的嬰兒哭聲響起時，周寅坤的犬齒咬斷臍帶，槍聲成了最暴烈的生命禮讚。
    鱷魚鱗片刮擦船板的聲響中，周寅坤的匕首割斷臍帶，新生兒嘹亮的啼哭刺破硝煙。他扯下染血的襯衫裹住嬰兒，犬齒咬住紗布紮緊結口："哭得比阿耀中彈時還響。"
    夏夏的指甲摳進船板縫隙，冷汗將碎發黏在蒼白的臉頰："還有一個..."
    "閉嘴。"周寅坤單手按住她痙攣的腹部，槍管架在船舷擊碎探照燈，"老子的種敢賴著不出來試試？"
    防暴警察的橡皮艇正在包抄，阿耀掙紮著爬向船舵。周寅坤突然將嬰兒塞進他染血的懷裏："抱穩了。"
    "坤哥！"阿耀的瞳孔因失血放大，"東南方有接應..."
    話沒說完就被踹進救生筏，周寅坤割斷纜繩的動作帶著狠勁。夏夏支起上半身去抓筏子邊緣，被他掐著脖子按回血泊裏："再動就把小的也扔下去。"
    陣痛隨著浪頭顛簸加劇，夏夏咬住他手腕嘶吼："王八蛋...那是你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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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認的是你肚子裏的。"周寅坤扯開她濕透的孕婦裝，槍繭擦過妊娠紋，"這個再不出來，老子親自掏。"
    直升機懸停的氣流掀起浪濤，狙擊子彈擊穿救生筏的瞬間，阿耀用身體護住嬰兒栽進渾濁的河水。夏夏的尖叫卡在喉嚨裏，被周寅坤用沾滿胎脂的手掌捂住："省點力氣生孩子。"
    第二個嬰兒滑出產道時，國際刑警的登船鉤卡住了船舷。周寅坤扯過防彈衣裹住渾身血汙的女嬰，犬齒咬開手雷拉環："想要活的就退後二十米。"
    "你被捕了！"擴音器裏的泰語帶著電流雜音。
    夏夏突然抓住周寅坤持槍的手按在自己太陽穴："開槍啊！"
    這個動作讓全場靜了半秒。周寅坤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縮成針尖，忽然低笑出聲："出息了。"
    他甩開她的手，拎起哇哇大哭的女嬰晃到船舷外："來，給你們看個寶貝。"
    特警隊長的喉結滾動："放下孩子..."
    "放你媽。"周寅坤的食指勾著繈褓帶，"老子數到三。"
    "一。"
    夏夏的羊水混著血水在甲板蔓延。
    "二。"
    救生筏在鱷魚群中浮沉，阿耀的槍管伸出水麵。
    "三！"
    爆炸聲從水下炸開，氣浪掀翻了兩艘警用快艇。周寅坤趁機將女嬰塞進夏夏懷裏，單手拎起火箭筒："抱緊寶寶。"
    後坐力震得夏夏撞上艙壁，她隔著硝煙看見男人後背新添的彈孔。周寅坤換彈的動作依然利落，血順著褲管流到腳踝，在甲板上匯成小小的水窪。
    "去駕駛艙。"他踹開變形的艙門，"左滿舵。"
    夏夏的赤腳踩在玻璃碴上，懷中的女嬰哭到抽搐。周寅坤突然奪過孩子倒提著拍打後背，直到嗆出的羊水噴在他胸前的彈鏈上："吵死了。"
    "你會弄傷她..."
    "老子弄死的人比你接生的多。"他粗魯地把嬰兒塞回她臂彎，染血的拇指擦過皺巴巴的小臉，"醜得像猴子似的。"
    河道突然收窄，周寅坤猛打方向盤撞向岩壁。夏夏護著孩子滾進儲物艙時，聽見他沙啞的嗤笑："暴徒的女兒，命硬得很。"
    衝鋒槍掃射聲突然沉寂，周寅坤倚著駕駛台點燃沾血的香煙，眯眼看向包抄過來的直升機。夏夏看見他無聲翕動的嘴唇，那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口型——
    "跳船。"
    下一秒，整艘船撞向瀑布懸岸。失重感襲來時，周寅坤用鐵鏈將母女捆在胸前，高溫的胸膛貼著她冰涼的脊背："閉氣。"
    墜入深潭的轟鳴聲中，夏夏聽見最後一聲槍響。血色在碧水中暈開，周寅坤箍著她腰肢的手突然鬆了力道，懷中的女嬰吐出串細小的氣泡。
    水麵浮起防彈衣碎片時，夏夏在刺眼的陽光下看清了崖頂的人影。紅蠍的蠍子刺青在狙擊槍鏡片上反光，槍口還冒著青煙。
    懷中的嬰兒突然發出小貓似的嗚咽，像極了周寅坤嘲諷人時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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