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來，望著山外的雲海，九天青衣道：“等過些時日，我便去尋毅飛。有些東西，也該教他了。”
    柳三甲斜睨著他：“怎麽？剛成了聖人，就要擺師傅的架子了？”
    “那是自然。” 九天青衣笑著拱手，“總得讓他知道，他師傅不僅沒死，還成了能護著他的人。”
    “喲喲喲，這才剛歸山，就端起架子啦？” 林妙依雙手環胸，語氣裏滿是揶揄，眼底卻漾著藏不住的笑意，連鬢邊的碎發都隨著輕笑微微顫動。
    九天青衣隻是揚唇笑了笑，沒接話茬。
    一旁的柳三甲慢悠悠開口：“打算啥時候動身去找毅飛？”
    “再留幾日吧。” 九天青衣望著遠處雲海翻湧的天際，指尖在赤心劍的劍格上輕輕摩挲，“返程時對劍意有了些新體悟，或許這幾日能試著衝擊七重境界。”
    他歸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不到半日就傳遍了洗劍閣。
    未及黃昏，天峰的青石小徑上便熱鬧起來，聞人嶽等洗劍閣高層都來到了天峰之上。
    眾人正圍著石桌說笑，天峰之巔的雲層忽然 “轟” 地翻湧起來。
    一道丈許高的虛影在金紅霞光中緩緩凝實，青灰色道袍上繡著洗劍閣的古老劍紋，正是祖地閉關的五祖顯化出的分身！
    “見過五祖！”
    滿院人齊刷刷躬身行禮，連柳三甲都斂了平日的散漫，腰杆挺得筆直。
    五祖的目光落在九天青衣身上，一股溫潤卻無匹的神識如潮水般漫過他周身。起初虛影的眉頭微挑，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仿佛看穿了他體內交融的先民道紋與星核本源。
    片刻後，那訝異漸漸化作濃得化不開的欣慰，虛影竟微微頷首：“你這小子，倒是比老夫預料的還要出色。”
    這話一出，滿院頓時靜得能聽見鬆針墜地的輕響。
    誰不知五祖眼光刁鑽如劍？當年閣主蕭棲梧以聖人境硬撼大聖，那般驚世之舉，也隻得了五祖一句 “還算不差”。
    如今這句 “出色”，分量重得能壓塌三座靈峰，聽得旁邊幾位峰主都暗自咋舌。
    九天青衣連忙躬身，語氣謙然：“弟子不過是僥幸得了些機緣，全仗祖師庇佑，才有今日這點微末道行。”
    五祖擺了擺手，虛影在霞光中輕輕晃動：“機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你那道紋，與我閣《太玄劍經》隱隱相契，倒是段難得的緣法。”
    話音未落，那道虛影便化作點點金芒，順著山風散入鬆濤，隻留下一縷清越的劍韻在院中縈繞，聞之令人靈台清明。
    “好小子！” 聞人嶽第一個湊上來，蒲扇大的巴掌拍在九天青衣肩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直到月上籬笆，人們才三三兩兩地散去。九天青衣坐在石凳上，望著杯中晃動的月影，指尖凝出一縷細細的劍意，心中難得多了一絲輕鬆。
    第二天一早，劍塚那扇布滿歲月刻痕的沉重石門便被推開，九天青衣的身影一閃而入，石門隨後緩緩閉合，將外界的一切聲響都隔絕在外。
    入塚前，柳三甲的話語仍在他耳畔回響：“六重到七重，那是一道天塹。七重劍意得有劍域的影子，你得好好琢磨，不是光靠蠻力就行。”
    劍塚深處，寒氣刺骨，遍地都是斷劍殘刃，有的早已鏽跡斑斑，有的卻還殘留著微弱的鋒芒。
    九天青衣凝神感知，這劍塚裏的六重劍意確實多如牛毛，幾乎隨處可見，可七重、八重劍意卻少得可憐，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幾柄古老的仙劍上。
    在整個洗劍閣的曆史裏，能將劍意修到九重的，也隻有那兩位證道稱帝的祖師爺。
    “以勢成域……” 九天青衣找了塊布滿劍痕的青石坐下，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
    他試著釋放出自己的六重劍意，與周圍的劍意碰撞、交融，卻總覺得差點什麽，劍與周遭的天地始終隔著一層，無法真正相連。
    他索性收了劍意，靜下心來。聽著殘劍在風中發出的嗚咽，像是在訴說過往的征戰，看著劍身上凝結的晨露，感受著劍塚裏獨有的氣息。
    漸漸地，他的呼吸與這裏的劍煞同頻，心神沉入一片空明，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劍修練劍的身影，他們或在山頂迎著狂風揮劍，或在湖邊伴著月影悟劍，將自己的精氣神盡數融入劍中。
    不知過了多少日夜，劍塚深處突然響起一聲清亮的劍鳴，如同龍吟般響徹整個空間。
    刹那間，劍塚裏所有的長劍都劇烈顫抖起來，斷劍在地上跳動，完整的劍則紛紛出鞘，劍尖一致朝著九天青衣的方向，像是在朝拜新的王者。
    九天青衣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中閃過一道極其凜冽的劍意，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抬手握住身旁的赤心劍，隻覺得以自己為中心，約莫十丈範圍的空間有了微妙的變化，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了彌漫的霧氣，形成一個不規則的領域，裏麵有無數細小的劍影在流轉，周圍的斷劍殘刃也跟著輕輕嗡鳴。
    “終於成了！” 九天青衣心中一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劍域雛形，自己已然踏入了劍意七重之境。
    此刻，他的劍與這劍塚的天地仿佛有了一絲聯係，揮劍時，周遭的氣流會隨之而動；提劍時，空氣中的劍煞也會順著鋒芒流轉。
    他站起身，腳下的斷劍殘刃像是有了靈性，自動向兩邊退開，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當他走出劍塚時，正見柳三甲蹲在門口的石頭上，見他出來，柳三甲抬眼一瞧，咧嘴笑道：“嗯，有那股味兒了。”
    九天青衣微微一笑，抬手揮出一縷劍意，落在對麵的崖壁上，瞬間刻出一個剛勁有力的 “劍” 字。
    字成的刹那，周圍的山石都泛起一層淡淡的劍暈，正是那初生劍域的影響。
    柳三甲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七重隻是開始，往後的路還長著呢，得靠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為師能教你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