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抽心頭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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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韻正對著沉睡的妹妹輕聲許諾,眉心那點冰藍色的微光還沒完全隱去,突然“轟”的一聲悶響炸開——那聲音不像靈韻流轉的輕響,倒像極北冰原上冰殼驟然裂開的脆聲。
“呃……
他眉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下,一道冰藍色的流光猛地竄了出來,在空中炸開成無數細碎的冰霧,那些冰霧還沒來得及落地,又在瞬間凝成龍形。
“吼……”
這頭冰龍比剛才盤旋在帳頂時大了近一倍,龍鱗上沾著的雪粒簌簌掉落,在地上積成一小片細密的白,連龍角都泛著比剛才刺眼數倍的寒光。
“到底在想些什麽呀?”
它顯然是急著衝出來的,龍尾掃過屋頂時沒來得及收力,珍珠流蘇被掃得“嘩啦”作響,幾顆珍珠滾落在地,彈到小青腳邊時,她都沒心思去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頭突然變大的冰龍吸住了。
“小冰?”
墨韻指尖的冰霧猛地一顫,剛要凝聚的靈韻差點散了。
他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應過來,就見冰龍在空中焦躁地盤旋了半圈,龍身突然泛起濃烈的冰霧,那霧氣濃得像化不開的雲,裏麵隱約傳來骨骼錯位般的輕響。
不過眨眼功夫,冰霧驟然散去,原地竟站著個穿冰藍勁裝的少年,眉眼間還留著龍角的淡影,隻是此刻那淡影因情緒激動而微微泛紅,他一開口,聲音裏還裹著龍嘯的餘韻,震得帳內燭火都晃了晃:
“主人!你剛才在心裏盤算的,都是什麽渾主意!”
墨韻指尖懸在墨紫丹田上方,動作頓住了:“怎麽又出來了?”
“再不出來,你就要看看你自己幹的好事了!”
少年往前踏了一步,腳下的地麵瞬間結出層薄冰,冰紋順著他的腳步蔓延開,
“我問你活脈草的事!你真信了?那根本是假的!我根本沒在極北冰原見過什麽活脈草!”
墨韻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顫了顫:
“你說什麽?”
他記得很清楚,剛才冰龍傳給他的畫麵無比清晰——冰川下的冰縫裏,那叢泛著銀光的草葉片薄如蟬翼,脈絡裏像有活水在流,草尖的冰珠滾落時,連折射的光都看得真切。
“那畫麵是我編的!是我用韻在你腦子裏畫出來的!”
少年急得抬手抓了抓頭發,龍角的淡影又清晰了幾分,
“我跟在你身邊十幾年,藏書樓裏的書翻得比誰都熟——從《百草經》到《上古藥錄》,連禁書區那本缺了頁的《異草考》都沒放過,從來沒見過活脈草的記載!剛才我趁著你說話的功夫,又用韻掃了遍墨蘭夫人手裏的古籍,泛黃的紙頁上除了‘活脈草’三個字,連張殘圖都沒有!”
“嘶……”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沉了沉,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這東西三百年前就真的絕跡了,最後那株被前代宗主采走時,連草根都挖幹淨了,怎麽可能還有?我編這個,是怕你急瘋了亂試別的法子,可我沒料到……”
“啊……”
他的話沒說完,帳內已經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花的輕響。
小青手裏的銀簽“當啷”一聲掉在托盤裏,她剛才亮起來的眼睛像被潑了冷水,瞬間黯淡下去,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墨紫給她繡的墨色錦袖,指腹都摳得發白了——那上麵的蘭花香還沒散,可她現在隻覺得那香味裏都帶著涼。
“……”
墨蘭捏著古籍的手指也僵住了,泛黃的紙頁在她指間輕輕發顫,她明明記得剛才翻到某一頁時,似乎瞥見了類似的圖譜,可此刻腦子裏卻一片空白,隻剩下少年那句“三百年前就絕跡了”在嗡嗡作響。
“……”
墨韻卻像是沒聽見他們的動靜,他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尖懸在半空,慢慢往自己心口的方向移。
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誰,可落在小冰眼裏,卻比剛才龍嘯還要讓人心驚。
少年瞬間明白了——他看見主人的指尖在靠近心口時,指腹微微蜷縮,那是在丈量距離,也是在下定某種決心。
“主人!你摸心口幹什麽?”
小冰猛地衝上前,龍角的淡影突然變得清晰,甚至泛出淡淡的寒光,
“你不會是想……用自己的心頭血?”
他想去按住墨韻的手,指尖卻在觸到對方衣袖時頓住了——他能感覺到主人袖口下的皮膚在微微發燙,那是靈韻在往心脈匯聚的征兆。
“你瘋了嗎?”
少年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帳頂的珍珠流蘇又晃了晃,
“你的韻本就和心脈纏在一起,就像樹藤纏著樹幹,心頭血就是你靈韻的根!抽一口就會傷根本,往後十年都別想再用強韻;抽三口能折你半世壽數,靈韻會像被蟲蛀的木頭一樣慢慢朽掉;你要是想抽夠重塑經脈的量……”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了,龍角的寒光裏竟摻了點紅,
“那不等阿紫好起來,你就先成了連風都吹得倒的枯骨!”
“……”
墨韻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墨紫的臉。
小姑娘的嘴唇還是沒什麽血色,剛才被他焐暖了點的手,此刻又悄悄涼了下去,連蜷起的手指都鬆了鬆,像片快要從枝頭落下的葉子。
他記得那年秋天,墨紫在院子裏追蝴蝶,被門檻絆了下,膝蓋磕出點血,卻攥著他的手笑:
“哥,我不怕疼,你別皺眉呀。”
那時她的手是暖的,攥著他的力道像隻剛長齊羽毛的小鳥,鮮活又有力。
“我隻抽一點。”
他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落雪,卻帶著種不容反駁的堅定,
“不多不少,剛好能穩住她的脈息,撐到我想出別的法子。”
“哪有什麽別的法子?”
小冰急得在原地轉了個圈,腳下的薄冰裂開細密的紋路,
“你比誰都清楚,那朽氣纏得有多深!要是有別的辦法,你怎麽會想到心頭血?”
他衝到墨韻麵前,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
“你以為阿紫醒了,知道你為了她耗了半世壽數,會好受嗎?她會抱著你哭,會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你,往後哪怕好了,心裏也永遠壓著塊石頭!這不是救她,是在她心上釘釘子!”
“韻兒……”
墨蘭這時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她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墨韻的手腕,指腹死死抵著他腕間那道因強行催韻留下的青痕——那青痕昨天還淺得幾乎看不見,此刻卻像被墨染過似的,又深了幾分。
“小冰說得對。”
她的聲音發啞,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韻兒,你不能這麽做。阿紫要是知道了,寧願自己撐不住,也不會要你的心頭血。”
“……”
墨韻低頭看了眼被她攥住的手腕,又轉頭看向帳外——天快亮了,窗欞外已經透出點魚肚白。
阿紫三歲時
她裹著厚厚的狐裘,還是凍得鼻尖發紅,卻舉著塊冰雕的小兔子笑:
“哥,你看它像不像我?”
那時他把她的手揣進自己懷裏焐著,心裏想,一定要護著這個妹妹,讓她永遠這麽笑。
“我沒打算告訴她。”
他輕輕抽回手,指尖已經凝聚起一點極淡的冰藍光暈,那光暈比之前渡給墨紫的冰韻要亮得多,也純粹得多,是從他靈韻最深處抽出來的。
這光暈正慢慢往心口的方向移,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心脈被觸動的預警,像冰層斷裂前的震顫。
“主人!”
小冰的聲音裏帶了點哭腔,龍角徹底顯露出來,上麵的寒光裏裹著水汽,
“你清醒點!心頭血是消耗一點就少一點的東西,就像沙漏裏的沙,漏完了就沒了,怎麽補?你以為是尋常靈韻,打坐幾天就能補回來?”
“ ……”
墨韻沒再理他,隻是凝視著墨紫的眼睫。
那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此刻卻因為不安而輕輕顫著,連眼角的淚漬都沒幹,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他指尖的冰藍光暈離胸口越來越近,光暈邊緣已經觸到了衣襟,那裏的布料瞬間凝出層薄霜——這是心頭血即將離體的征兆,連空氣都跟著冷了幾分。
“……”
就在光暈要穿透衣襟的瞬間,墨紫的手指突然動了動。
那動作極輕,像風中的草葉晃了晃,卻準確地攥住了他懸在半空的手腕。
她的力道還是很輕,輕得像片羽毛落在上麵,可墨韻的動作卻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間頓住了。
他低頭看去,墨紫依舊閉著眼,眉頭卻緊緊蹙著,像是在夢裏遇到了什麽讓她害怕的事。
她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可那翕動的幅度卻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從喉嚨裏擠出點氣音,輕得隻有離得最近的墨韻能聽見:
“哥……別……”
那聲音細得像根即將繃斷的線,卻像道驚雷,在墨韻心裏炸開了。
他看著妹妹蒼白的臉,看著她攥著自己手腕的手指——那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連指節都在輕輕抖,卻怎麽也不肯鬆開。
指尖的冰藍光暈在這時慢慢散了,像被風吹走的霧。
墨韻忽然伸出另一隻手,輕輕覆在墨紫攥著他的手上,掌心的溫度一點點滲進去,暖得像春日裏的陽光。
“好。”
他對著沉睡的妹妹輕聲說,聲音裏的堅定還在,卻多了點柔軟,
“哥不抽了,哥陪著你,咱們慢慢想辦法。”
小冰站在旁邊,看著主人指尖的光暈徹底散去,看著他覆在阿紫手上的掌心慢慢泛起暖意,突然抬手抹了把臉——剛才急出來的水汽在他指尖凝成了小冰粒,他卻咧開嘴笑了,龍角的寒光裏終於透出點鬆快:
“這才對嘛……”
帳外的天光越來越亮,已經能看清帳頂繡的纏枝蓮紋樣。
墨韻能感覺到掌下的手指慢慢鬆了點,卻還是沒完全放開,像隻找到了依靠的小鳥,哪怕在夢裏,也不肯鬆開爪子。
他忽然覺得,或許小冰說得對,不一定非要用心頭血——隻要他守在這裏,用掌心的溫度一點點焐,總有一天,能把妹妹經脈裏的朽氣焐化,能讓她重新攥著他的手,笑著說
“哥,我不怕”。
這樣想著,他低頭在墨紫手背上輕輕碰了碰,像在許下新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