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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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凍,積雪飄毛,若刀子般,刮人臉疼。
郭圖人好不容易排上了隊,領了竹筒飯,也學著村民們蹲在地上,但就是下不去口。
熱氣騰騰,綠湯幽幽,從湯水到草根,上下無不泛苦澀。
天寒地凍,一筒熱騰騰的綠湯,本是暖身的好物,但傅恒等人卻不忍直視。
“嘔!”周平聞著滿鼻子的苦澀氣,盡管早有準備,但還是氣的暴跳如雷。
他不顧形象的爆了粗口:“這…他釀的是人喝的?”
“王剝皮,這是徹底不為人子耶?”
“老子恨不得現在就擰了他的腦袋,讓他親口嚐嚐自己種下的苦!”
“咳...咳...”傅恒同樣憤憤,他嚐了一口綠湯,苦澀酸爽的滋味直衝口鼻。
他強忍著嘔吐感,麵色疾苦,緊皺著眉頭道:“這就是王剝皮常說的,百姓飽食,湯飯管夠...”
“他這是在糊弄誰?搪塞誰?”
“這他釀的,騾馬都不吃...”
傅恒嗆的頭昏腦熱,麵龐發紫,恨不得將王充拉過來,親口嚐嚐,這湯水的苦辣...
就連拉車的騾馬,還能啃些豆萁精料,但村落裏的百姓,卻隻能喝些根燙樹料...
他們是人啊,與自己等人一樣,是一個嘴巴兩隻眼睛的人啊,何其無辜...
“唉!”隨行而來的幾名青年官吏,皆目露苦澀,心頭悶悶,人命是真的不值錢。
河套各地是什麽情況,其實早在巡查之前,他們便已經收到訊息,甚至有所預料...
說句不好聽的話,牛馬圈裏的牲畜都比人吃的好,比人吃的飽,吃的更安全...
牛馬吃飽了有力,拉車的牲畜吃的多,幹的也不少...
但總的來說,他們還是人更好使,也更有耐力,指哪幹哪,給啥幹啥...
因為牛馬這種牲畜,比人要來的嬌貴,也更耗糧食...
奴奸們平常,可以對待賤民大罵,甚至絲毫不顧忌百姓死活。
但對牛馬牲畜不行,因為它們比人工更嬌貴,也更加珍貴...
要是不給牛馬吃好的,吃飽的,這些高大的牲口就會甩脾氣...
套用一句話來說,就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甚至脾氣上來了,會直接撅蹄子病死...
要是牲畜死了,它的車,誰來來,它的活,誰來幹...
後勤府庫裏,部那堆積如山的糧食,誰來扛,誰來運輸...
所以,這個時代,人命值錢嗎?真的值錢嗎?
當然值錢,而且很值錢,但那要看,與誰比。
顯然,現階段的底層百姓,沒有牛馬來的珍貴,乃至讓州府酷吏們珍惜...
因為百姓是人,所以耐力更強,韌性更足,幹的也更雜更多...
因為是人,哪怕是餓的走路搖擺,哪怕是風吹就倒,依然有節奏的活,苦中作樂的活。
此時此刻,江洋寨內,竹筒滿綠,混濁中,卻不見一絲穀物。
但村民們,仍然喝的津津有味,甚至彼此趁著間隙交頭接耳,樂此不疲...
綠湯很不好喝,甚至反胃辣嗓子,但這是寨民們,唯一能夠裹腹的東西...
所以,哪怕被色素堆積,肚皮泛綠,腦門發青,她們依然滿頭大汗的,喝湯取暖...
戰爭剛開始,他們還能過一段時間安穩的日子,甚至有時候,還能啃些雜麵窩頭,吃些油水裹腹...
但現在,不行了,南北大戰,日益慘烈,從春天打到夏天,從夏天打到秋天,乃至一直僵持到寒冬臘月...
河套變了模樣,總督府換了主人,王充之前的手段,雖說手酷烈,有高層掣肘,多少還會收斂三分,
但現隨著郭總管,被派去西北安民,安置幽州新遷徙的三百萬百姓。
再加上前線戰事,僵持日久,背後還有軍方大佬撐腰,王剝皮便開始變本加厲,日漸囂張,逐漸不將督府高層放在眼裏。
如今郭圖和一眾心腹,親自下到地方,走訪一趟,算是體會到了其口中的安居樂業,百姓飽腹。
“兄弟,你怎麽不喝!”一道聲響打斷了眾人的思慮。
之前愁愁而談的江石,不著痕跡的摸了過來:“過了時辰,奴奸們,可就收鍋收碗了...”
“天寒地凍,不喝飽,不弄一肚子熱水,怎麽有力氣幹活,怎麽度過這寒夜....”
“而且,那些匈奴管事可是說了,若戰爭在不結束,這綠湯以後,恐怕也要省著喝了....”
江石這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不摻半點虛假...
綠湯雖說氣味難聞,卻是村民們飽腹的關鍵。
草根雖澀,卻是他們,熬過這個冬天的根本。
牲畜都不吃的老樹皮,卻是眾人活命的本錢。
過了午時,再想喝綠湯熱流,隻能等到明日了,若空腹苦熬,不知有多難受。
所以村民們喝的很燙、很急、很苦,但現在似乎不夠喝了。
本以為百姓已經過的很苦了,真正的情況,似乎遠遠超出郭圖等人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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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失神,定定的看著眼前枯瘦青年:“綠湯也有不夠喝的時候?”
“吾觀那湯水,不是很充足嗎?”
“吾等外鄉來的,都能混口熱流,怎麽會不夠喝?”
“您不知道?”似是見了天大奇聞,江石先是環顧四周,見沒人注意。
他悄悄上前,低聲道:“兄弟,您看!”
說著他一指牆角處,那些正在喝湯水的村民:“您仔細瞧瞧,他們有甚不一樣。”
“枯瘦如柴?”
“您看仔細了!”
“老弱婦孺?”
“您仔細了看!”
“麵帶菜色?”
“您細仔了看!”
“............”
“唉,您這眼力!”可能實在沒想到郭圖這樣精神的高個子,眼力會這麽差。
江石索性直接挑明道:“您看仔細了,看他們的身前?”
“是陶碗罐?”
“您在看仔細了!”
“匈奴人種?”
“您看明白了嗎?”
江石似乎早有預料,直接道:“雖說都是一個村的,但大家都是人。”
“既然是人,天生便要分個三六九等...”
“我等漢人,平日裏隻能喝,竹筒盛的湯...”
“而有的匈奴人,卻能喝陶罐盛的湯,撈取一些草根樹皮等稠物…”
“甚至比我們漢人分的多,喝的飽,喝的夠,喝的更有滋味...”
說到這裏,江石似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氣,低罵道:“雖說喝的都一樣,但吾等心中就是有火,就是有氣,就是難以下咽...”
“吾觀兄弟言談舉止,也是漢人出身,您心裏就有沒有火?”
“若這河套是匈奴人做主,吾等就算是當奴隸,也認了,但現在做主的是匈奴人嗎?”
“州府裏的老爺都是漢人出身,那王剝皮也是漢人,他們為何要厚彼薄此?”
“我等千裏迢迢來到河套,結果混成了個三等民,混得比胡人比匈奴還不如,我們圖個什麽?”
“難道我等漢人,我等中原子民,就比胡人好欺負,比匈奴人更卑賤不成?”
說這話之時,江石麵色憤恨,但他卻強忍著惡氣,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生怕別人聽到。
河套之地複雜無比,這裏的複雜,有很多,多的數不勝數。
這裏是朝廷應許的匈奴故地,這裏胡漢雜居,匈奴鮮卑乃至騷羌皆有。
因為生活習俗,文化差異,人種差異,乃至族群差異...
甚至是不同的地域,之間也有製度差異等等,複雜的太多了。
河套將近八百多萬民眾,乃至後來遷徙的三百幽州百姓。
除了近百萬原有的匈奴人之外,其他部分大都是以前的奴隸和漢人。
以及一些中原地區,躲避戰亂,活不下去的,逃難過來的流民。
這些人參差不齊,但他們都有一個特性,那就是吃苦耐勞,韌性更強。
因為當過奴隸,所以更溫順,因為千裏逃難,所以更能吃苦。
因為都經曆過王充的改造,所以更有耐性,和忍受能力。
正是因為這些優點,所以王總管在製定規劃的時候,便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誰最是溫順,就指派更多的活!
誰最能耐勞,就要出更多的力!
誰最能吃苦,就要吃更多的苦!
誰的韌性耐性更強,就被剝削的更狠!
以河套的統治基本架構為例,其中州府內的大佬,以漢人為主。
府衛基層以退役將校為主,士兵為基,匈奴奴奸為輔...
底層的鄉間族老,或者頭目鷹犬,卻又以匈奴人為佐。
這些人,是當初夏軍入主河套,最早投靠的一批人,也是最有執行力,和最狠辣的一群人。
所以他們被安排在,底層架構的管理那一層,有著最底層統治的話語權。
這些奴奸雖說可惡,壞事做盡,但架不住人情世故。
他們是匈奴人出身,家人親友皆是匈奴人,對於其他匈奴人,他們或許會更狠辣。
但對於親近的族人,他們平日裏或多或少,會區別對待,甚至能照顧到一些,所以出現了三等民。
以前郭圖施政時還好,那時候一切維穩,雖然隱隱有些不平衡,但大家都能吃飽,都能穿暖,自然一切安好。
但現在換成了王充,換成了王剝皮,這個人的成分,就很複雜了。
王剝皮雖然出身世家,卻對有知識世家的感官很仇視,對民風剽悍的匈奴子民也有些反感。
但他對治下普通百姓的感觀,卻更好,也來的更加期待。
因為這些百姓溫順,吃苦耐忍,任勞任怨,所以他對百姓更照顧,對他們的期望值更大。
因為期望值更大,便要貢獻更多的價值,便要榨出更多的出油率,甚至將他們放在最底層體驗生活。
爭取在苦中作樂的基礎上,更上一個層次,將人生追求與境界,再次拔高...
畢竟人嘛,總要追求一些溫飽,和物質以外的,更高層次的東西。
若是人人都像山林裏,那些整日裏吃飽睡,睡飽了吃的畜牲一樣懶散,那怎滴行...
是以,河套地區的底層百姓,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要將家裏的糧食,鍋碗瓢本,乃至屎尿糞汁,通通上繳充庫..
要像王充期待的那樣,學會苦中作樂,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
這些東西,不但江石這等底層百姓,能深切的體會到一些。
就連郭總管,和一眾州府高官,也也隱隱有所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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