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溺亡者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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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暮雨在更衣室鏡前解開襯衫紐扣時,鎖骨處的青銅表盤紋身正滲出淡黃組織液。自從三天前在旋轉木馬中心柱沾染了那些血珠,他的痛覺神經開始間歇性失靈——就像此刻用力撕掉肩頭潰爛的皮膚,也隻感受到隔著棉絮般的鈍感。
手機屏幕亮起房屋中介的短信:"施工隊在地下空洞發現人工河道痕跡,圖紙顯示原‘激流勇進’項目在1999年改建為..."
暴雨砸在鐵皮屋頂的聲響吞沒了後半句。暮雨望向窗外水霧彌漫的遊樂場,廢棄的"奇幻水世界"標牌在閃電中忽隱忽現。懷表突然自動彈開,表盤玻璃內側凝結的水珠聚成箭頭,直指東南方向的水上樂園。
穿過被藤蔓吞噬的彩虹門廊時,橡膠雨靴陷入某種膠質泥漿。暮雨用手電照亮腳下,發現所謂的泥漿實則是板結的藻類與頭發混合物。懷表紋身傳來齒輪轉動的震顫,他抬頭看見五十米高的水上滑梯頂端,站著個穿橙色救生衣的人影。
2317分,備用發電機帶動的探照燈掃過漂流河道。混濁的水麵突然翻湧起泡沫,暮雨看見大量塑料手環從水底浮出,每個都刻著不同的失蹤日期:1999.7.17、2004.5.21、2023.6.15...
"要玩激流勇進嗎?"
穿連體鯊魚玩偶服的工作人員從售票亭陰影裏鑽出,頭套縫隙露出青紫色的皮膚。暮雨注意到他左手戴著管理員徽章——和陳青陽葬禮上骨灰盒旁擺著的那枚一模一樣。
"最後一班船。"鯊魚人偶遞來的門票浸著屍水,票麵印著"單程票"字樣。當暮雨觸碰門票的瞬間,懷表倒計時在皮膚表麵浮現:021406。
生鏽的八人座漂流船自動停靠在碼頭。暮雨跨進船艙時,腐爛的安全帶突然活過來,變成泡脹的人手勒住他的腰腹。懷表紋身迸發的青光中,他看見另外七個透明人影陸續入座——正是三天前過山車事故報道裏的失蹤者。
漂流船啟動的刹那,整條河道變成血紅色。鯊魚人偶站在控製台前哼唱走調兒歌:"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井邊看月牙..."暮雨突然意識到這正是鬼屋鏡中陳青陽哼過的旋律。
激流湧進黑暗隧道時,懷表倒計時加速跳動。船頭燈照亮洞壁的瞬間,暮雨看見無數具嵌在水泥裏的屍體正向他伸手。最前排的女屍突然轉動頭顱,露出陳青陽被水泡爛的臉:"別讓表針走到vii!"
船體猛烈顛簸中,暮雨在船底摸到塊銘牌。借著手機微光,他辨認出這是2018年失蹤的"陽光號"漂流船殘骸——本該在五年前焚毀的設施,此刻卻載著往屆死者穿梭在時空錯亂的河道。
"抓緊扶手哦~"鯊魚人偶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漂流船衝下瀑布的瞬間,暮雨看見頭頂星空變成血紅色,懷表紋身蔓延出枝狀血線爬滿右臂。當他再低頭時,船艙裏已坐滿七個自己——每個都處於不同腐爛階段。
最完整的那個"陳暮雨"突然開口:"你知道為什麽每次倒計時都是三小時嗎?"他掀開上衣,心口處的懷表紋身指向羅馬數字vii,"每個管理員最多活七天。"
隧道盡頭出現亮光時,漂流船突然解體。暮雨墜入冰涼的河水中,看到水下懸浮著上百具戴管理員徽章的屍體。他們的鎖骨處都鑲嵌著青銅懷表,表盤全部停在vii的位置。
有雙手抓住他的腳踝往下拖。暮雨在掙紮中看清那具屍體的臉——是二十歲時的陳青陽,他手腕上係著陳暮雨童年編的平安繩。
懷表倒計時000007,所有屍體同時睜開眼睛。
溺亡的陳青陽屍體突然吐出串氣泡,將青銅懷表塞進暮雨手中。兩塊表接觸的瞬間,整個水下墳場開始震動。管理員們的屍體集體指向東南方,那裏有扇刻著蛇形紋的鐵門正在緩緩開啟。
暮雨浮出水麵時,發現自己在維修通道的泄洪口。手機顯示001307,日期卻跳回1999年7月14日——星輝遊樂園關閉前三天。
通風管傳來孩童嬉鬧聲。暮雨跟隨聲音爬進監控室,透過布滿雪花的監視器看到年輕時的陳青陽正在鬼屋前埋藏某個鐵盒。三個穿紅舞鞋的小女孩從鏡頭前跑過,她們的裝扮與旋轉木馬怨靈完全一致。
懷表突然開始發燙,暮雨衝出通道時撞見施工隊正在封堵地下井口。工頭舉著的圖紙上,"明代古井改建方案"的批注日期是1992年6月——正是遊樂園首次發生失蹤案的時間。
"快走!他們要來了!"渾身濕透的陳青陽突然出現,將暮雨推進工具櫃。透過縫隙,暮雨看見七個穿雨衣的人正用活人獻祭儀式加固井口封印。當最後一聲慘叫消失時,井口浮現的血色符文與現今自己身上的屍斑紋路完全相同。
懷表倒計時重啟011414,暮雨在工具櫃深處找到本1992年的《事故記錄》:
"6月15日,井下作業隊遭遇不明生物襲擊。幸存者陳某堅持繼續施工,稱"必須趕在血月前完成鎮壓"...附:七人獻祭名單密級)"
手機突然收到2023年的新信息,房屋中介傳來地下空洞掃描圖——三百具骸骨呈同心圓排列,中心位置擺著刻有陳暮雨名字的生辰牌。
暴雨中傳來熟悉的童謠聲,暮雨抬頭看見三個紅衣女孩正在水滑梯頂端招手。她們腳下的陰影裏,穿鯊魚玩偶服的屍體緩緩舉起管理員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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