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紙人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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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那夜的梆子聲裹著紙灰飄進客棧時,東廂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沈硯踹開房門,見富商之女柳如煙癱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裂成蛛網狀。鏡麵殘留著半張胭脂勾勒的鬼臉,妝匣裏躺著封燙金聘書,落款處按著枚血指印:"癸亥年八月初七,聘柳氏為陰妻。"
    柳如煙腕間的翡翠鐲子沁出血絲,她哆嗦著扯開衣領,鎖骨處浮現朱砂寫的"庚帖"。沈硯用艾草灰混著井水塗抹,皮肉下竟凸出張人臉——正是戲班白海棠!那鬼麵張口吐出團黑霧,霧中顯現出送親場景:紙轎夫抬著無頭新娘穿過亂葬崗,嗩呐聲驚起群鴉,每隻烏鴉都銜著半截手指。
    "沈掌櫃……救……"柳如煙突然掐住自己咽喉,指甲深陷肉裏,"他要把我縫進嫁衣……"話音未落,她翻出窗欞奔向馬廄,身法詭異地躍上匹紙紮的白馬。沈硯追出三裏地,見白馬在義莊門前化作灰燼,門楣上貼著褪色囍字,紙錢鋪成的小徑直通停屍房。
    停屍床下暗門滲著屍油。沈硯撬開腐木板的瞬間,九口薄棺呈八卦陣排列在密室中。每口棺蓋都釘著七寸桃木釘,釘頭纏著浸血的紅線。他推開離位棺槨,腐臭味熏得眼眶刺痛——新娘裝扮的屍身脖頸套著麻繩,左耳缺失的創口插著幹枯的紙牡丹。
    第二具棺內堆滿人牙,每顆都刻著"沈"字;第三具棺中浮著層油脂,油麵漂著九片指甲,甲麵繪著鍾馗捉鬼圖;當推開震位棺槨時,沈硯的羅盤突然爆鳴——棺底躺著具穿道袍的幹屍,胸前掛著沈家祖傳的青銅鈴,腰間令牌刻著:"鎮淵司戊寅年執事沈懷山"。
    密室供桌突然自燃,綠火映亮牆麵的沈氏族譜。泛黃的宣紙上,曆代家主名諱旁皆注"祭品"二字,最末一行寫著:"沈硯,庚申年驚蟄生,當獻於九重淵第三層。"族譜下方壓著張人皮,繪製的客棧結構圖中,地窖位置標著血字:"活人樁在此"。
    "咯咯……"
    九具棺槨同時震顫,紅線繃斷聲如裂帛。沈硯後撤時撞翻供桌,骨灰壇中滾出枚銀鎖,鎖麵陰刻的"歸墟"二字與他繈褓之物完全相同。銀鎖觸到羅盤的刹那,幹屍懷中的青銅鈴無風自動,震耳欲聾的鈴聲裏,紙紮轎夫從牆內滲出,抬著頂猩紅花轎逼近。
    轎簾被陰風掀起,無頭新娘的嫁衣突然膨脹,袖管伸出森森骨爪。沈硯揮刀斬斷左袖,數十隻屍蟞從裂縫湧出,每隻背甲都烙著柳如煙的生辰。羅盤指針瘋轉,他咬破中指將血抹在銀鎖上,青光暴漲照出轎中真相——柳如煙的魂魄被金線縫在嫁衣內襯,天靈蓋釘著三寸棺材釘。
    "超度需斷指為祭!"青銅鈴傳出父親的聲音。沈硯將柴刀壓在左手小指,寒光閃過時血濺族譜。斷指墜地的瞬間,九具棺槨轟然炸裂,柳如煙的魂魄從嫁衣掙脫,化作青煙鑽入羅盤。密室牆壁剝落,露出暗格中的沈父絕筆:"客棧乃活人樁,沈氏血脈皆為鎮淵祭品,九重淵開時萬鬼出籠……"
    紙轎夫在晨光中自焚,灰燼聚成張人皮地圖。沈硯展開染血的皮質,客棧地下九重淵的構造清晰可見:第三層標注著生母周氏的名諱,第五層畫著具青銅棺,棺麵拓印與他懷中殘玉紋路完全契合。
    返回客棧時,東廂憑空多出間婚房。龍鳳燭淌著血淚,床帳用浸過屍油的綢緞製成,枕下壓著封未寫完的婚書:"兩姓聯姻,陰陽締約,沈硯與……"後麵的字跡被血漬模糊,唯見日期寫著沈硯的二十歲誕辰。
    窗外老槐突然落葉紛飛,每片葉子背麵都用血寫著"祭"字。沈硯摩挲著斷指處的紗布,青銅鑰匙在掌心發燙——九重淵第二層的入口,正在地窖酒壇陣的中央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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