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晨霧泛著屍臭，程九歌盯著掌心的往生印。那暗紅印記已蔓延至手腕，皮下似有活物蠕動。賬簿在石桌上自行翻頁，墨字混著血痂結成新令：
    【朔月任務：斷頭飯十桌】
    【需備：冤死囚糧九鬥09）、劊子手汗巾三條03）、無主孤墳土二升02）】
    【典當物：程九歌的味覺已質押）】
    簷角鎮魂鈴驟響，墨奴捧著銅盆跪在階前。盆中九顆發黴的糯米團滲出黃水，每粒米間都夾著片帶咒文的指甲——正是祖父棺中鎮物。當九歌觸碰第三顆米團時，耳畔忽聞鐵鏈拖地聲，前院影壁滲出暗紅血字："申時三刻，提頭來見"。
    穿過垂花門時，青磚地麵突然綿軟如人腹。琉璃燈映出磚縫裏嵌著的碎骨，拚湊出"午門"二字。九歌拔腿欲逃，卻被磚縫探出的骨爪攥住腳踝。賬簿突然翻至某頁泛黃記錄：
    【庚午年秋決：劊子手張鐵牛】
    【典當物：斷頭刀質押中）】
    【利錢：九族性命已收訖）】
    祠堂方向傳來磨刀聲，九歌循聲撞見戲袍鬼在磨石前。這鬼魅此刻披著張人皮，正打磨柄生鏽的鬼頭刀："小主子可知，劊子手的汗巾需用屍油浸九年？"刀刃每磨三下，刀柄骷髏眼窩就亮起綠光，映出皮影戲般的畫麵：刑場上跪著九十九人，最末那婦人的繈褓正滲出血水。
    未時的日頭裹在鉛雲裏，九歌跟著輿圖指引來到鎮西劊子墳。亂葬崗的歪脖子槐樹上，九盞人油燈籠隨風搖晃。每盞燈罩都繃著張痛苦人臉，燈油順著下巴滴落，在地上凝成"冤"字。
    掘開第三座荒墳時，鐵鍬撞到硬物。棺中白骨胸前掛著個褪色香囊，內藏半張染血的判詞："查張鐵牛私縱死囚，判腰斬之刑"。九歌忽覺頸後發涼，那白骨的手骨正勾住他衣帶，頜骨開合間掉出枚銅鑰匙——匙柄刻著程氏家紋。
    折返凶宅時，西廂房多了扇暗門。銅匙插入鎖眼的刹那，腥風撲麵。刑具房四壁掛滿鐐銬，中央鐵砧上擺著套完整的淩遲刀具。戲袍鬼的水袖拂過薄刃："程半仙當年在此處，把張鐵牛的皮肉片了三千六百刀......"
    九歌的琉璃燈突然照向角落，那裏堆著九個陶甕。甕口封著黃符，每個都貼著生辰八字。當他揭開第七個陶甕時，裏麵泡著的竟是祖父的半張臉皮！那臉皮突然開口："九歌我孫，快把鑰匙......"
    戌時的梆子聲裹著紙錢飄來，九歌在刑場舊址擺開十桌斷頭飯。當最後一碗倒頭飯擺正時，糯米突然沸騰如活物。筷子自行倒插進碗中，九十九個無頭鬼影自地底浮出，脖頸斷口對著碗碟吮吸。
    "還差道主菜。"戲袍鬼的水袖纏住供桌。九歌掀開食盒，張鐵牛腐爛的頭顱突然睜眼："程半仙騙我！他說隻要我......"話未說完，頭顱被無形之力捏爆，蛆蟲組成的鎖鏈將九歌拽向虛空中的鍘刀。
    刀刃落下的刹那，往生印突然灼燙。九歌看見鍘刀幻化成婉娘，她腐爛的手指捏著枚銀匙："程郎可知，這刑場地下埋著什麽？"銀匙刺入地麵，湧出的血水中浮起塊界碑——正麵刻"陽關道"，背麵書"奈何橋"。
    子時的月光染著淡綠，九歌按賬簿提示收集墳土。亂葬崗的薄皮棺材裏，無頭屍骸突然坐起。腐屍脖頸斷麵鑽出白蛆，蟲群在空中拚成菜譜：
    【血豆腐秘方】
    取怨婦心頭血三盅，混入負心漢腦髓二錢，佐以......】
    屍骸突然抓住他手腕，蛆蟲順著手臂爬向咽喉。九歌揮刀斬斷腐臂，斷手中掉出個油紙包。展開是張地契，立契人竟是程半仙，標的物寫著"九幽別苑並附屬十八具鎮屍"。
    寅時的露水凝成血珠，九歌按地契找到界碑後的暗河。血水翻湧的河麵上，漂浮著無數寫滿生辰八字的紙船。當他觸碰最近的紙船時，船身突然裂開，掉出個青銅匣。
    匣中羊皮卷記載著駭人真相："九幽別苑乃陰陽界碑，程氏世代為守碑人。"河底突然升起九盞白燈籠，每盞都映著程家先祖的麵容。婉娘的蓋頭纏住九歌腳踝，將他拖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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