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秋掌心的戲簽圖騰在子夜發燙，皮肉下凸起的紋路像活蟲般蠕動。他蜷縮在老者的廂房裏，看著妹妹青灰的麵容——沈小滿的眼皮被香灰黏合，但每過半個時辰，眼眶就會滲出混著蛆卵的黑血。
    "醜時三刻要到了。"老者將熬煮的屍骨湯潑向門窗，蒸汽在玻璃上凝成獸首形狀，"五煞要來驗收新角兒。"
    廂房內的鯨油燈突然轉綠，牆紙縫隙滲出粘稠的戲妝油彩。沈硯秋的手腕被老者扣住，蘸著屍骨湯的銀針紮入戲簽圖騰。針尖觸及血肉的瞬間，房梁垂下無數紅線，末端拴著帶倒鉤的青銅戲簽。
    "忍著！"老者將三根浸透黑狗血的麻繩纏在沈硯秋腰間，"這是拔煞的規矩。"
    第一根戲簽刺入掌心時，沈硯秋的慘叫被堵在喉間。紅線另一端傳來千斤巨力，將他的魂魄生生拽出軀殼。恍惚間，他看見自己跪在民國戲台上，五個戴獸首麵具的人正在往他背上刺青——針尖蘸的不是墨，而是泡著童屍手指的屍油。
    "武生沈氏，丙辰年七月十五生..."沙啞的唱名聲中，戲台木板縫隙伸出無數枯手，撕扯著他的魂體。當刺青完成最後一筆時，台下觀眾席爆發出非人的喝彩，那些長著獸毛的看客爭相拋擲內髒作為打賞。
    老者的招魂鈴將沈硯秋拉回現實，他的後背已布滿猙獰的刺青。戲簽圖騰變成活物在皮膚下遊走，最終在心髒位置聚成獸首紋。廂房門窗同時炸裂，陰風卷著紙錢湧進屋內，每張紙錢都印著沈小滿的哭喪妝。
    "走陰戲！"老者踹翻供桌，露出地道的入口。沈硯秋背著妹妹跳下密道時，聽見廂房傳來利爪撓牆的聲響，牆灰簌簌掉落，混著腥臭的唾液。
    密道石壁上嵌著人麵磚，每張臉都在重複同一句戲詞："五聖歸位，血肉成醮。"沈硯秋的刺青突然發燙，背上的獸首紋睜開三隻眼睛，幽綠的光束照亮前方——密道盡頭是間圓形墓室，中央石台擺著五盞人顱燈，火光裏飄著細小的骨灰。
    老者用骨傘尖挑起燈芯，火焰中浮現出民國戲班的影像：班主正在給童屍畫妝，那些孩子的天靈蓋都被掀開，塞進寫著生辰八字的青銅戲簽。當戲班開演《五聖獻瑞》時，觀眾席的香客突然暴起，撕咬活人的血肉。
    "當年他們用五仙煞續戲運，"老者將沈小滿平放在石台，"現在要借你的命重演這出戲。"
    石室頂部傳來指甲抓撓聲，五道黑煙穿透岩壁，凝成獸首人身的煞影。沈硯秋的刺青開始滲血，獸首紋發出嬰啼般的尖嘯。老者突然割開沈小滿的手腕，黑血在石台畫出招魂陣："把你妹妹的魂喊回來！"
    沈硯秋的嘴唇不受控製地開合，唱出《五聖歸位》的戲詞。每唱一句，石室就多出個穿壽衣的煞影。當唱到"黃仙點卯"時，沈小滿突然直挺挺坐起，後頸裂開血口，鑽出隻長著人麵的黃皮子。
    "接著唱！"老者用骨傘釘住黃皮子。沈硯秋的聲帶像被刀割，戲詞混著血沫噴出。石室開始旋轉，五盞人顱燈同時爆燃，火焰中走出五個穿戲服的煞主——他們的麵具下沒有臉皮，裸露的肌肉上畫著油彩。
    灰仙煞主的水袖突然伸長，纏住沈硯秋的脖頸。其餘四煞同時開口，聲如鈍刀刮骨："新角兒試戲！"
    沈硯秋被甩向空中，後背刺青迸發青光。他在半空看見墓室頂部刻滿《骨箋讖》，那些用屍血書寫的預言正在重組："武生剜心獻五煞，醜時魂歸戲終場"。落地瞬間，老者的骨傘刺穿灰仙煞主的麵具，爆出的黑血腐蝕石台，蝕刻出新的讖文。
    沈小滿的屍體突然抽搐，七竅鑽出紅線。老者扯斷紅線塞進招魂鈴："奪回你妹妹的生魂！"鈴聲響起的刹那，沈硯秋的刺青幻化出獸爪，撕開白仙煞主的戲袍——裏麵蜷縮著數十個嬰靈，臍帶連著青銅戲簽。
    混戰中，沈硯秋搶到枚刻著"沈小滿"的戲簽。當戲簽刺入掌心時，妹妹的殘魂從簽文湧出，與屍體重合。五煞突然齊聲尖嘯，墓室牆壁滲出黑色油脂，那些嵌在牆裏的人麵磚開始融化，形成血肉沼澤。
    "走坤位！"老者揮傘劈開生路。沈硯秋抱著逐漸回暖的妹妹衝出墓室，背後的刺青正在蠶食他的神智。老者斷後時被黃仙煞主咬住肩膀，撕下半邊身子前將骨傘擲出："去戲台...毀鎮物..."
    黎明前的戲樓廢墟上，沈硯秋的刺青操控著他走向殘破的戲台。獸首紋在晨霧中投射出煞影，指引他挖開台基下的鎮物——五口銅棺早已破損，裏麵堆滿纏著紅線的獸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獸骨上時，沈硯秋的刺青突然離體，化作五道煞氣鑽入地脈。
    沈小滿在朝陽中蘇醒，她的瞳孔變成琥珀色，指尖長出鋒利的角質。戲樓廢墟深處傳來老者的狂笑，那柄插在煞主屍身上的骨傘，正在吸食漫天飄散的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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