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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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很美,是那種帶著強烈疏離感的美。
    眉骨清峭得像被江南的玉雕師精心雕琢過,線條利落又流暢。
    鼻梁挺直,鼻尖微微下勾,帶著點倔強的弧度。
    唇線抿成一道利落的弧,沒有多餘的柔和,卻也不顯得刻薄。
    這張臉我太熟悉了——是辛梓茉,那個去年因一檔旅行直播綜藝《就現在,向遠方出發!》爆火的年輕演員。
    節目裏她總穿耐磨的衝鋒衣,紮著高馬尾,額前碎發被風吹得亂飛,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利落。
    麵對近九十度的岩壁,她係上安全繩就往上爬,動作比隨行的向導還穩。
    遇上騷擾女嘉賓的外國壯漢,她更是沒半分猶豫,側身避開對方的手,接著一個旋踢,動作快得隻剩殘影。
    對方踉蹌倒地時,她甚至沒喘半口氣,隻淡淡瞥了一眼,眼神裏的冷冽,絕不是普通演員練幾個月就能有的花架子。
    後來有人扒出她從小練武術格鬥,可網友總說,那是她為了節目特意學的。
    我卻記得,她踢倒壯漢時,手腕轉動的角度,像極了芊落教我的防身術。
    可此刻的她,卸了妝,臉上沒有鏡頭前的精致妝容,隻透著淡淡的膚色。
    穿一件素白的棉麻襯衫,領口鬆鬆係著兩顆扣子,露出一點鎖骨的弧度。
    下身是條淺灰色的休閑褲,腳上踩著雙白色運動鞋,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顯眼的飾物,素淨的麵龐在暮色裏更顯分明。
    沒有鏡頭前的鮮活張揚,眉眼間多了幾分沉靜,連下頜線的弧度都柔和了些。
    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竟比熒幕上還要奪目幾分——那種不加修飾的清冷,像山間的月亮。
    遠觀著,就覺得不該靠近。
    但我沒半分欣賞的心思。
    這裏是特殊烈士陵園,沉睡著的都是像芊落這樣身份特殊的烈士。
    她們的名字大多不能公開,連墓碑都是統一的樣式,隻在頂端嵌著代表身份的徽章。
    非親屬或相關單位人員,連大門都進不來。
    門口的張大爺守了十幾年,登記冊比刑偵支隊的檔案室還嚴,每個進來的人都要核對身份證、說明事由。
    有時連市局的人來祭拜老領導,都要提前跟陵園管理處報備。
    一個小有名氣的演員,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既不是親屬,又跟這些特殊烈士扯不上關係,難道是跟著誰混進來的?
    更遑論她方才那番沒頭沒尾的話,精準得像一把鑰匙,捅開了我心底最深的隱秘。
    關於芊落,關於我的遺忘,關於那些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的自我懷疑。
    警惕瞬間像藤蔓般纏上心髒,越收越緊,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我下意識繃緊脊背,指尖悄悄抵在身後的墓碑上,冰涼的石麵順著指尖傳進骨髓,那股寒意讓我紛亂的思緒稍稍鎮定了些。
    我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慌亂,可她的眼神太穩了,像深潭,看不出半點波瀾。
    “你是誰?”我的聲音因緊繃而有些發啞,尾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怎麽進來的?張大爺呢?”
    她站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不遠不近,剛好是個既不冒犯又能聽清說話的距離,像是早就算好了這個位置。
    晚風掀起她素色襯衫的衣角,露出裏麵淺灰色的棉質內搭,衣角在風裏輕輕晃著,像極了芊落生前常穿的那件舊襯衫。
    她周身那股清冷氣質裏,竟真的摻著幾分對墓碑的溫和——不是對陌生人的客氣,而是像對著舊識般,帶著淺淺的敬重。
    連眼神落在墓碑頂端的警徽上時,都柔和了幾分,仿佛在跟芊落打招呼。
    可她沒回答我的問題,隻是靜靜地站在暮色裏,身影被最後一點天光勾勒出淡淡的金邊。
    邊緣有些模糊,像幅未幹的水墨畫,朦朧又清晰。
    她的手裏攥著一束白色的小雛菊,花莖上還帶著水珠,顯然是剛摘的。
    陵園裏種著不少雛菊,是張大爺去年特意栽的,說看著熱鬧。
    遠處的鬆濤聲漫過來,裹著些微涼意,拂過兩人之間的沉默,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替她回應,又像是在掩蓋什麽。
    這場突如其來的相遇,在越來越濃的暮色裏,像被蒙上了一層霧,更添了幾分撲朔迷離,氛圍一時有些僵持。
    我攥著衣角站在原地,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後背繃得像張拉滿的弓,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這場在我心裏劍拔弩張的僵持,在她那裏或許不過是空氣裏一粒無關緊要的塵埃。
    她沒看我僵直的肩線,沒聽出我話音裏裹著的戒備,甚至連眼睫都沒動一下。
    黑色風衣掃過我身側時帶起一陣風,風裏還摻著墓園特有的潮濕氣息,徑直從旁邊走了過去。
    仿佛我隻是墓碑旁一叢沉默的雜草,連讓她分神的資格都沒有。
    晚風卷著鬆柏的冷香吹過,掀起她衣擺的瞬間,一縷清冽的酒氣漫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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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市麵上常見的辛辣白酒味,倒帶著點梅子的微酸,混著暮春的涼意,竟有幾分沁人的冷。
    她在芊落的墓碑前蹲下,膝蓋彎下去時風衣下擺堆在草地上,動作隨意得像在自家後院摘菜。
    手往帆布包裏一探,先摸出隻青釉暗紋的酒壺,壺身沾著點帆布的毛絮,壺蓋邊緣還缺了個小口,一看就是用了許久的舊物。
    又掏出個素白的瓷杯,杯沿留著道細淺的紋,像是不小心磕在桌角碰出來的。
    壺嘴微微一傾,琥珀色的酒液就順著壺口簌簌往下落,撞在杯底時濺起細碎的泡沫。
    泡沫在杯壁上掛了片刻,才慢慢往下滑,像把夕陽最後一點暖光都揉進了杯子裏。
    她就那樣在墓碑旁盤膝坐下,草葉蹭著褲腳也不在意,抬手將酒杯湊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動作幹脆得沒有半分猶豫,喉結上下滾動的間隙,目光掠過墓碑前早已蔫了的白菊,卻連半分停留都沒有。
    自始至終,那杯酒裏盛的,隻有她自己的影子,沒有緬懷,更沒有祭奠的意思。
    這哪是什麽祭奠?分明是挑了個沒人打擾的僻靜地方,躲著喝悶酒。
    不過兩三分鍾的功夫,她麵前已經空了兩個酒杯,杯底還沾著點酒漬。
    酒壺斜擱在膝頭,指尖在冰涼的瓷麵上慢慢摩挲,指腹反複蹭過壺身那道細微的裂痕。
    像是在摸一件藏了多年的心事,動作輕得怕碰碎了什麽。
    風裏的酒氣又濃了些,連遠處守墓人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整個墓園靜得隻剩下風吹過鬆柏的沙沙聲。
    還有她偶爾倒酒時,酒液撞擊杯壁的輕響。
    我按捺不住心底翻湧的疑竇,腳尖碾著地上的草屑往前挪了兩步,刻意和她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
    這個距離,進能把問題問清楚,退也能在她有動作時及時躲開。
    我深吸一口氣,把聲音壓得又沉又冷,可尾音還是不受控地發顫,像被風刮得變了調。
    “你是誰?這裏是墓園禁區,非親屬不能進,你怎麽進來的?到底想做什麽?”
    這話聽著倒有幾分硬氣,可垂在身側的手早攥得指節發白,掌心的汗浸濕了衣角。
    後背上的薄汗也順著脊梁往下滑,黏在衣服上難受得很——畢竟,我曾見過她一腳踹飛持刀壯漢。
    那力道讓壯漢撞在牆上時發出沉悶的響聲,連牆皮都掉了一塊,絕非我這點隻夠應付基礎訓練的格鬥底子能扛住的。
    她倒酒的動作忽然頓住,壺嘴懸在杯口上方,琥珀色的酒液在杯沿積了一滴,遲遲沒落下,像凝固了似的。
    可她還是沒回頭,隻是微微抬眼,望向墓碑頂端那枚泛著冷光的警徽。
    警徽在暮色裏隻剩個模糊的輪廓,她的睫毛卻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
    剛好落在那片淡青色的淚痣上,像蒙了一層化不開的霜,連風都吹不散。
    我正想再開口追問,話都已經頂到了喉嚨口,她卻忽然轉過頭來。
    動作不算快,肩線轉過來時帶著風衣布料輕微的摩擦聲,布料蹭過草葉還帶起星點碎屑,偏透著種說不出的利落。
    眉梢輕輕一挑,眼底盛著點漫不經心的戲謔,連尾音都故意拖了半拍,摻著幾分刻意的誇張。
    像在鏡頭前演什麽輕鬆的生活戲碼“我還以為自己夠紅了,走哪兒都能被認出來。
    機場堵我的粉絲能排半條街,簽名照都要簽到手軟,沒想到啊,竟還有人不認識我這張臉。”
    這話來得猝不及防,我像被人迎麵潑了勺涼水,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頓了半拍。
    怎麽會有女明星在墓園這種地方,對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說這種話?
    周遭還飄著鬆柏的冷香,她這話一出口,連空氣都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的荒誕。
    先前看她的綜藝,鏡頭裏的她永遠清冷寡言,答記者問時惜字如金。
    偶爾被起哄要求做互動,也隻是禮貌地勾下唇角,眼底沒多少笑意。
    打起架來更不用說,動作幹脆得像把藏著鋒芒的刀,出腿時帶風,眼神都帶著股冷勁,連對手都不敢輕易近身。
    何曾見過這般直白、甚至帶著點憨氣的自戀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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