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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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自己會慢慢忘記芊落的一切。
恐懼自己會變成“沒了芊落也能好好過”的人。
恐懼有一天提到她,會像在說一個陌生人。
她竟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像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仿佛她曾站在我們陽台下,親眼見過芊落摘薄荷、見過我們一起煮咖啡,甚至親耳聽過我們拌嘴。
後背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滑,浸濕了襯衫的邊角,貼在皮膚上黏膩得難受。
連肩胛骨都透著股冰涼的寒意,像有冷風往骨頭縫裏鑽。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麽堵住,幹澀得發疼,舌尖抵著上顎反複碾磨,連口腔裏都泛起苦味。
半晌才擠出幾個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連氣息都穩不住,尾音還帶著沒忍住的顫音,像被風吹得變了調。
“你怎麽……怎麽知道這些?這些事……除了我,隻有芊落的幾個同事知道,而且沒人會記得這麽細。你到底是誰?
和芊落到底是什麽關係?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們?”
無數念頭在腦海裏瘋跑,亂得像團纏在一起的線,越理越亂。
是毒販的報複?可她那張臉太過耀眼,早被鏡頭反複打磨,連眼角的痣、說話時會輕挑眉梢的習慣都被粉絲研究透徹。
毒販最忌諱暴露行蹤,絕不會讓這樣的人站在聚光燈下,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是芊落的舊識?比如曾經的搭檔、線人,或是她沒跟我提過的遠親?
可什麽樣的舊識,能洞悉我心底最深的掙紮,連我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遺忘”,連我刻意回避的、關於芊落的細碎記憶。
她都能精準點破?難道……她和芊落的關係,比我想象中還要近。
近到能知曉我們生活裏的每一個小細節,近到能看透我藏在心底的恐慌?
晚風卷著鬆針的涼意撲過來,帶著墓園特有的清冷,吹得我額前的碎發飄起,貼在臉頰上又滑開,卻吹不散身上的黏膩冷汗。
我死死盯著辛梓茉的側臉,連她下頜線繃緊的弧度、耳垂上那顆細小的痣、脖頸處若隱若現的淡青色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正仰頭望著天邊最後一點殘霞,那抹橘紅像燃盡的火焰,漸漸被灰藍色的暮色吞噬。
隻剩邊緣一點微弱的光,映在她眼底,卻沒泛起半點波瀾。
她的側臉在昏暗中像尊冷硬的雕塑,沒有半分情緒,連嘴角都繃得平直。
隻有指尖還在輕輕摩挲著酒杯,仿佛我剛才的追問,根本沒進她的耳朵,隻是被晚風帶走了,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她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緊攥口袋、指節泛白的手上稍作停留。
那動作快得像掃過一片落葉,卻精準捕捉到我藏在布料下的緊繃,沒多追問,隨即仰頭飲盡杯中酒。
酒液順著喉結滑下的弧度,在漸濃的暮色裏格外清晰,連吞咽時喉結滾動的頻率、脖頸處繃緊的青筋都看得分明。
末了還輕輕嘖了一聲,像是在品餘味裏的微澀,又像在緩解酒意帶來的舌尖發麻。
青瓷酒壺再次傾起,琥珀色的酒液順著壺嘴簌簌往下淌,又將素白的杯子注滿。
泡沫順著杯壁慢慢往下滑,在杯底積了薄薄一層,沾著杯沿那道細淺的紋,像給杯子鑲了圈白邊。
她始終沒正眼看我,側臉對著墓碑,耳尖還沾著點晚風帶起的碎發,鬢角的發絲被吹得輕輕顫動。
卻像長了雙後眼,洞悉了我藏在暗處的所有小動作,淡淡開口“把口袋裏的報警器收起來吧。
別平白驚動了巡邏的同誌——他們夜裏在墓園值崗,要繞著整片碑林走好幾圈夜路。
風裏來雨裏去的,有時候連口熱飯都吃不上,別讓他們白跑一趟,不值當。”
我的指尖猛地一頓,攥著報警器的力道下意識鬆了鬆,指節的青白慢慢褪去些,卻還殘留著用力時的僵硬感。
她竟連這個都察覺到了——那是單位統一配發的緊急裝置,巴掌大的金屬殼子,表麵被我摸得有些發亮。
邊緣還磕出了個小缺口,按下紅色按鈕就能直接連通安保中心,連我的實時定位都會同步發送過去。
剛才我被她的話驚得心慌,手指不受控地摸進外套內側口袋,指節都抵在了冰涼的按鈕上。
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動作這麽明顯,更沒料到她的注意力會細到捕捉這種藏在暗處的下意識反應。
“我是辛梓茉,”她將酒杯在掌心慢慢轉了半圈,杯沿蹭過指腹的薄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像砂紙磨過木頭,聲音裏帶著點酒氣的沉緩,少了之前的戲謔,多了幾分實在的鬆弛,像卸下了層貼在身上的偽裝。
“也是把芊落放在心尖上的朋友,你想問為什麽我知道這些瑣事,為什麽她走後我沒露麵,為什麽現在才來找你……
別急,等我喝完這壺,慢慢說給你聽,今天天色暗得慢,晚風也涼快,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僵在原地,指尖從報警器上挪開,指腹還殘留著金屬殼子的冰冷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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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掌心都沾了點涼意,像揣了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小冰塊。
信嗎?一個突然出現在墓園、活在聚光燈下的女明星,說著與芊落有關的私密往事,甚至能看穿我藏在口袋裏的小動作。
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固執地說信她。
這感覺來得毫無道理,卻像根係紮得極深的植物,在滿腦子的慌亂與懷疑裏,生出一種奇異的篤定。
她眼裏的平靜太真,沒有撒謊時的眼神閃躲,也沒有編造故事的刻意停頓。
連提到芊落時語氣裏那點熟稔的親昵,都帶著種旁人裝不出來的自然,像在說自己最親近的家人。
最終,我鬆開了手,任由報警器在口袋裏安靜躺著。
金屬殼子貼著褲子,涼絲絲的觸感透過布料傳過來,倒讓我混亂的心緒稍稍穩了些。
我太想知道答案了,想知道她和芊落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
更想知道為什麽那些曾以為刻進骨髓的記憶,會像沙畫般被風慢慢吹散——我明明記得她睫毛上落著的晨光。
記得她擁抱時手臂環住我後背的力度,不輕不重,剛好能讓我聽見她的心跳。
記得她做飯時哼跑調的《後來》,連她切菜時總喜歡踮著右腳尖、切番茄從不削皮的小習慣都沒忘。
怎麽會突然在某個清晨,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發愣,連她笑起來時左邊嘴角的梨渦是深是淺,都要皺著眉想半天才能模糊記起?
甚至有次整理她的警服,看到肩章上的兩杠一星時竟愣了兩秒,才想起這是她熬了幾個月、破了五個大案才評上的一級警司。
是她生前最珍視的東西,每次擦警服都要特意把肩章擦得發亮。
晚風帶著草葉的潮氣漫過來,混著鬆柏的冷香,還有遠處隱約飄來的晚桂味。
地麵的涼意透過薄薄的褲子滲進骨頭裏,膝蓋都有些發僵,我下意識地往膝蓋上攏了攏衣角。
指尖碰到褲子上的褶皺,才想起這是昨天剛洗好的牛仔褲——以前都是芊落幫我疊褲子,她總說我疊得像團廢紙。
我望著芊落的墓碑,頂端的警徽在最後一點天光裏泛著冷光,棱角分明。
像她從前蹲守嫌疑人時,那雙從未熄滅的銳利眼神,哪怕熬了通宵、眼底布滿紅血絲,都透著股不服輸的勁。
連嫌疑人都怕她那股“盯到底”的眼神。
辛梓茉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壺裏的液體以可見的速度減少,從大半壺降到小半壺,再到隻剩個底。
琥珀色的酒液越來越淺,最後倒出來時都帶著點渾濁。
她喝得很靜,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有酒杯偶爾碰到墓碑底座的石麵,發出“叮”的輕響。
在寂靜的墓園裏蕩開漣漪,又很快被風吹散,沒留下半點痕跡,連回聲都淡得像錯覺,隻有鬆針的沙沙聲還在耳邊繞。
直到壺底朝天,她晃了晃酒壺,聽著裏麵空蕩的“嘩啦”聲,沒再倒出半滴酒。
才將空壺往旁邊一放,瓷壺碰在草地上,發出“咚”的輕響,驚飛了腳邊一隻正在啄食草籽的小蟲。
那蟲子灰撲撲的,撲棱著翅膀鑽進了草叢深處,連影子都沒留下。
我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發顫。
像個受了委屈卻找不到人傾訴的孩子“你不是來看她的嗎?怎麽……連半杯都沒給她留?哪怕倒在碑前的石台上也好啊。”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這質問太幼稚,太較真,像在計較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可看著她獨自喝完整壺酒,連目光都沒在墓碑上多停留片刻。
心裏那點酸澀就忍不住湧了上來。
辛梓茉挑眉看我,嘴角勾著點漫不經心的笑,眼底卻沒多少暖意,反倒摻了幾分自嘲,連語氣都帶著點敷衍。
“這家夥哪會喝酒,她以前喝度數最低的果酒都能醉得抱著我絮叨半宿。
不過是我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喝幾杯罷了,省得被助理盯著念叨‘影響形象’,連喝口酒都要算著熱量,煩都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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