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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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芊落沒出事,我們也不會有結果?”我啞聲反問,喉嚨像被砂紙磨過,又幹又疼。
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吞玻璃渣,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手背上,燙得像火。
胸口悶得發慌,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喘不過氣,連帶著太陽穴都突突地跳。
那些畫麵不受控製地冒出來巷口路燈下,她把凍得通紅的手塞進我的口袋,指尖冰涼卻緊緊攥著我的手。
說“阿芸的手怎麽比我還涼,我給你捂捂”,呼出的白氣落在我的手背上,暖得像春天的陽光。
冬夜裏,她捧著剛買的熱奶茶跑過來,睫毛上沾著細碎的雪,呼出的白氣氤氳了眉眼,笑起來像個小太陽。
把奶茶塞給我時還說“我特意讓老板多放了糖,阿芸喜歡甜的,喝了就不冷了”。
還有那次吵架後,我賭氣跑出去,她紅著眼眶追出來,拉著我的衣角不肯放,聲音軟乎乎地帶著哭腔。
說“阿芸,我錯了,我們別鬧別扭了,我害怕你不理我,我一個人會難過的,沒有你我怎麽辦啊”。
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和我的眼淚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那些心動的瞬間,那些並肩走在風裏、連影子都緊緊靠在一起的時光。
那些以為能牽著彼此的手,從青澀的少年走到白發蒼蒼的約定,難道都是假的?
那些因為她而加快的心跳,那些眼眶發熱的瞬間,那些深夜裏抱著她的胳膊撒嬌、聞著她發間洗發水香味才能睡著的依賴。
那些她喊我“阿芸”時,我心裏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甜意,那些我們一起規劃的未來。
有小房子,有一隻貓,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難道全是自欺欺人的幻覺?
“是。”辛梓茉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可尾音裏卻裹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
像看著一株在寒風裏快要被吹折的草,帶著點無能為力的惋惜。
“人定勝天,說起來不過是四個字,寫在紙上輕飄飄的,讀起來也擲地有聲,可真要拗過命數的齒輪,太難了。
那齒輪轉得很慢,卻帶著千鈞之力,我們這些凡人,就像齒輪上的塵埃,隻能跟著它轉,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這世上,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人,太少了,大多都不是那樣的人,也拗不過早就寫好的結局。
就像你留不住春天的花,留不住秋天的葉,留不住吹過的風,也留不住要走的芊落。”
我隻覺得頭疼欲裂,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像有無數根細針在紮,連帶著眼睛都開始發花。
眼前的辛梓茉、桌上的茶杯、窗外的月光,都變得模模糊糊,像隔了一層毛玻璃。
那些原本清晰得能看清細節的記憶,忽然像被抽走了魂魄,芊落的臉、她的聲音、她指尖的溫度,都變得遙遠又模糊。
像抓在手裏的沙,越是用力攥,漏得越快,連一點痕跡都留不住。
又像河裏的倒影,隻要風一吹,就碎成一片,再也拚不回原來的樣子。
我甚至開始懷疑,那些和芊落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還是我太想念她,憑空想象出來的。
我不願再想,甚至不敢細想——怕再想下去,那些我視若珍寶、以為能珍藏一輩子的時光,會像泡沫一樣碎掉。
連一句“再見”都來不及說,連她的名字都會變得陌生。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辛梓茉,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滲出血絲都沒察覺。
手心的疼混著心口的疼,變成了一團密密麻麻的鈍痛。
聲音裏裹著抑製不住的顫抖,連帶著肩膀都在微微晃動,像暴風雨裏的小樹苗。
“那你又是誰?又怎麽會知道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這些聽起來像編出來的胡話,像哄小孩的故事,我憑什麽信你?
你是不是在騙我?是不是想讓我忘了她?是不是芊落的死和你有關?”
她定定地看著我,眼底像是盛著整片沉夜的星空,深邃得能吸走人的目光,讓人看不清底。
也猜不透她心裏翻湧著什麽情緒——是同情?是惋惜?還是藏著更深的秘密?
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咽了回去,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那聲歎息像羽毛,輕輕落在我的心上,卻讓我更難受了。
書房裏的沉默又漫了上來,濃得像化不開的霧,隻有窗外的風偶爾吹過竹簾,發出“沙沙”的聲響。
像誰在暗處低聲歎息,又像芊落以前睡不著時,輕輕摩挲我手背的聲音,溫柔得讓人心疼,卻又帶著無盡的遺憾。
她忽然輕笑一聲,那笑意漫過眼角的細紋,像投入靜湖的第一顆石子,先是漾開淺淺的弧,接著便漫到眉梢。
連鬢邊垂落的碎發都跟著輕顫,尾端還沾著點月光的清輝,像落了片細碎的銀。
那笑意裏帶著點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我那些藏在眼底的扭捏、攥在手心的動搖。
甚至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在“民國女兵”幾個字出口時喉結的細微滾動,早被她看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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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看一本攤開在陽光下的舊書,連字裏行間被時光浸出的褶皺、被眼淚洇濕的痕跡都瞧得真切。
“我就是我,辛梓茉。”她指尖在紅木桌沿輕輕點了點,指甲泛著淡淡的粉,敲出的“篤篤”輕響。
竟和方才青瓷杯底與桌麵相觸的餘韻奇妙地重合。
像在為這場離奇的對話敲著不成調的節拍,又像在幫我數著那些被時光模糊的、與芊落有關的碎片。
“至於為什麽知道這些……抱歉,不能說。”
她抬眼看向我,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冬裏結了薄冰的深水,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卻能清晰照見我眼底的慌亂與躲閃——那躲閃裏藏著對真相的渴望,又裹著對“失去”被蓋章定論的恐懼。
“告訴你這些,不過是不想這世間少了位能勘破真相的法醫。
你總陷在那些念頭裏,白天對著解剖台走神,鑷子差點夾錯了送檢的心肌組織。
我聽說你上周還因為分神,把病理報告上的‘101novel.com24年’寫成了芊落出事的101novel.com23年10月17日。
那是她最後一次給你發‘阿芸下班記得吃熱乎的’消息的日子。
主任拿著報告找你時,你盯著那串數字愣了半分鍾,眼圈紅得像剛哭過,卻嘴硬說‘是打印機墨水暈了’。”
“夜裏你抱著她那條米白色圍巾失眠,圍巾領角還沾著她上次吃火鍋濺到的油漬,是你最愛的番茄鍋底的顏色。
你舍不得洗,總說那是她留下的‘活證據’,睡前要把臉埋進去聞好久,像在確認她是不是真的來過。
眼睛紅得像熬了幾個通宵,連樓下早餐店的張阿姨都拉著你手說‘阿芸是不是遇到難事了?
以前你總買兩個肉包,還要加個茶葉蛋,最近隻啃一個饅頭。
連豆漿都舍不得加甜,臉都瘦得脫了相,顴骨都突出來了’。”
她頓了頓,語氣裏添了點不易察覺的軟,像怕戳疼我心上的疤似的。
“你這樣拖垮自己,芊落若是知道,怕是要反過來怪我,怪我沒早點把話說開,讓你在原地打轉。
連她最在意的、你那份拿命拚的法醫工作都受了影響——她以前總念叨,說阿芸要當最厲害的法醫。
要讓每個被掩蓋的真相都曬太陽,說她以後要做阿芸的‘後盾’,等你加班晚了,回家總有熱飯吃。”
話音剛落,她忽然又添了句,語氣輕得像風拂過湖麵,連尾音都帶著點飄忽的軟。
卻字字像淬了溫的針,精準戳中我藏得最深的心思“況且,你心裏其實已經信了,不是嗎?
從我說芊落前世是民國女兵開始,你攥著衣擺的手就鬆了半分,指節的泛白都淡了些,像卸下了點壓了好久的千斤重擔。
剛才提到‘你給她棉襖,她還你溫暖’時,你眼眶紅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淚珠在裏麵打轉轉。
卻沒再像之前那樣急著拍桌子追問‘是不是假的’,隻是抿著嘴盯著杯壁的冰裂紋。
像在數那些裂紋是不是和你心裏的傷口一樣多。
甚至我說到‘定數’,你嘴唇動了動,想反駁什麽又咽了回去——你隻是不敢承認。
怕一承認,那些和芊落擠在巷口小麵館吃熱湯麵、她把荷包蛋夾給你說‘阿芸要多吃點,辦案子費腦子’的時光。
那些在陽台看星星、她指著最亮的那顆說‘這是我,以後我不在了,它就替我陪著你,你想我了就看它’的約定。
那些在雨裏共撐一把傘、她把大半傘都傾向你,自己半邊肩膀都濕透了還笑著說‘我不怕冷’的瞬間。
就真的成了‘還恩’的泡影,連一句‘真心喜歡’都成了自我感動的笑話。”
“唰”的一下,我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怎麽會觀察得這麽細?連我自己都在刻意回避、沒完全承認的動搖,竟被她一語道破。
像剝洋蔥一樣,一層層剝開我用“不信”“懷疑”築起的堅硬外殼,露出底下最柔軟也最不敢麵對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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