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上位者、或者說占據主動權的人，總喜歡說“半句話”來彰顯自己的高深莫測——比如陳金平。
    “我好像知道他是誰”這句話，至少在我看來、是一種標準的開場白，接下來他就應該說出自己的猜測、以及為什麽會有這個猜測。
    可是我足足等了半分鍾，陳金平都沒有開口的意思。
    不過這個時候我還沒多想，隻當是他在整理思緒、或者思考如何措辭，可是又一分鍾過去、忽然有個魁梧的金發男人走了進來，
    那人看起來十分凶悍，深灰色的製服緊緊繃住他隆起的肌肉，就像是一頭被馴化、但依然保持著強烈野性的猛獸——不過我知道這隻是表象，因為我認識這個人，。
    亞曆山大·伊萬·伏龍芝、聯合政府內政與發展事務執政官，雖然長了一副巨獸似的健壯軀體，但在我見過的幾名執政官中，他的性格應該是最溫和的。
    還隔著十幾步，亞曆山大就嘰裏咕嚕的說了句什麽，我正下意識回想他的發音，陳金平就已經聽懂了，說了句“沒關係”之後，居然拿起外套準備要走！
    “你等一下！”
    我急忙拉住陳金平，餘光看到走近的亞曆山大，又連忙像接頭似的把音量壓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所以不能在這說嗎？”
    陳金平聞言居然一怔：“說什麽？”
    “那個人的身份啊！”
    我伸出一根食指做指代：“你不是說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好像’知道他是誰。”
    陳金平咬文嚼字的糾正道，我還沒來得及生氣，他又補了一句更讓人生氣的話：“而且我知道就一定要告訴你嗎？”
    “我屮？”
    我被這吃飽了罵廚子的無恥行為當場氣笑，陳金平也趁機甩脫了我、邊整理衣服邊往外走去。
    “我讓你等……”
    我大喊一聲急忙想追，可剛起到一半就被亞曆山大按住肩膀，動作輕柔但力氣極大的、硬生生的壓回到了椅子上。
    亞曆山大的動作是我完全沒想到的，愣了一下才急忙抓住扶手想要掙脫，可沒想到意外又出現了。
    哢！哢！
    兩聲清脆的彈響過後，我的雙手就被一對金屬環、死死固定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同時腳下傳來一陣電流似的“嗡嗡”聲，椅子也明顯變得穩固了許多。
    “我說過，這個位置不僅僅是一把椅子。”
    陳金平站在門口回頭看我，手裏還捏著一個遙控器似的東西：“這是專門給你定做的，固定環和椅子骨架是航空合金，地麵下方有強磁吸附裝置——這段時間你就別亂跑了。”
    說完，陳金平把遙控器揣進口袋，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我晃了晃扶手、又晃了晃椅子，發現它們全都紋絲不動之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上當了。
    “他們早就算計好了……”
    我嘀咕著看向亞曆山大：“‘1號’跟我說的那些話，就是為了引我來找陳金平，他們的計劃就是要把我困在這裏……不對，如果我不坐這張椅子呢？”
    “陳先生會邀請你坐。”
    亞曆山大用一種生硬的口音回道，接著向我展示了他毛茸茸的大手：“如果你不坐，我會強迫你坐。”
    “所以你跟他們是一夥兒的。”
    我眯了眯眼睛，大腦再一次的飛速運轉：“可是為什麽要把我困在這裏？或者說……為什麽我現在還能活著？”
    “我們，非必要，不殺人。”
    “絕對不是這個原因。”
    我想都沒想就直接否認：“這能解釋我為什麽活著，但不能解釋陳金平給我的通行權限——他什麽都不用我做，卻讓我在這座基地裏暢通無阻，為什麽？”
    “……補償。”
    亞曆山大這次沉默了幾秒才開口：“你是替代品，但很多幫助人類，現在你可以休息，補償你。”
    “是補償？還是想讓我發現一些事情呢？”
    我提出兩種可能，視線有意無意的、朝手腕上的固定環瞟去：“或許陳金平察覺到了什麽，但以他的身份不便出麵，所以才將計就計、讓我用這種方式去暗中調查——”
    說到這我稍稍一頓，再次晃了幾下扶手：“我好像有點頭緒了，你先把我放開，有些事情我要先去確認一下。”
    在我說話的時候，亞曆山大一直微微皺眉，似乎是我說的太快他沒聽懂，直到我說出“放開”兩個字，他的眉頭瞬間就舒展開了。
    “不行。”
    亞曆山大一如往常的微笑搖頭，像個數據庫匱乏的ai程序：“在‘蒙蒂塞洛’發射成功之前，你哪裏都不能去。”
    我一愣：“誰規定的？”
    “陳先生。”
    “……那我要吃飯喝水呢？”
    “有這個。”
    亞曆山大說著，從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箱子裏、拿出一包我再熟悉不過的能量凝膠：“它味道不好，但吸收率97.5以上，可以有效減少排泄次數。”
    “那我……”
    我正想說上廁所的事，聽到後麵半句又默默的咽了回去：“我要在這裏等多久？”
    “不會太久。”
    亞曆山大拿出自己的終端設備看了一眼：“5分鍾前，aether裝置摘除手術已經開始，預計需要2小時。”
    “但陳金平讓我一直等到‘蒙蒂塞洛’成功發射。”
    我仰在椅子上補充道：“意識操作係統生成、燃料準備、還有發射窗口期什麽的，全都需要時間吧？”
    “是的——”
    亞曆山大說著又走到那個箱子邊上，但這次拿出來的不是能量凝膠，而是一個氧氣麵罩似的東西、用軟管連接在一隻小號的氣罐上。
    “這是什麽？”
    我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雖然還不知道氣罐裏是什麽，但直覺告訴我、肯定不是好東西。
    “sevo，一種吸入式麻醉劑。”
    亞曆山大依然帶著溫和的微笑，然後不由分說的、把麵罩扣在了我的臉上。
    瞬間，一種類似花果的甜香味兒湧進鼻腔，我連忙屏住呼吸奮力掙紮——可惜沒什麽用。
    亞曆山大一隻手就把我死死按住，而且在他發現我屏住呼吸之後，還故意像心肺複蘇似的、有規律的按了幾下。
    肺裏的空氣被擠壓出來，帶著花果甜香的空氣又置換進去，短短兩三個回合之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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