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生之契
    ——純白之境——
    達達利亞睜開眼時，四周一片虛無。
    沒有血，沒有雪，沒有刺穿身體的刀劍，也沒有懷中逐漸冰冷的少年。隻有無邊無際的白，像是被濃霧吞噬的世界。
    &34；我......死了？&34；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完好無損，沒有傷痕，也沒有血跡。
    &34；不，你還沒死透。&34；
    一道空靈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達達利亞猛地轉身，卻看不到任何人影。
    &34；誰？！&34；
    霧氣緩緩凝聚，化作一個模糊的人形。那身影修長，披著寬大的白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
    &34；你可以叫我&39；往生之主&39；。&34；那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34；掌管生死間隙的引路人。&34；
    達達利亞眯起眼：&34；所以我現在是......&34；
    &34；瀕死。&34；白袍人抬手，霧氣在他掌心流轉，&34；你的身體還在流血，靈魂卻已經飄到了這裏。&34；
    達達利亞沉默片刻，突然問：&34；陛下呢？&34；
    &34；死了。&34；
    &34；......我不信。&34；
    白袍人低笑：&34；箭穿心髒，血流殆盡，呼吸停止——你覺得這還不算死？&34；
    達達利亞的拳頭猛地攥緊：&34；那為什麽我還在這裏？讓我回去！&34；
    &34；回去？&34；白袍人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34；回去做什麽？繼續抱著他的屍體痛哭？還是被鍾離的追兵亂刀砍死？&34；
    &34；我要救他。&34；
    &34；人死不能複生。&34；
    &34；那就讓我和他一起死！&34；
    白袍人靜默片刻，忽然抬手一揮。霧氣散開，露出一幅畫麵——
    皇城地宮，冰棺之中，空安靜地躺著，仿佛隻是睡著了。鍾離站在棺前，指尖輕撫過少年蒼白的臉，眼神晦暗不明。
    &34；看，&34；白袍人說，&34；連璃月的岩神都留不住他，你能做什麽？&34；
    達達利亞死死盯著畫麵：&34；岩神......？鍾離是......&34；
    &34；啊，說漏嘴了。&34；白袍人毫無誠意地聳聳肩，&34；總之，放棄吧。你的靈魂該去往生了。&34；
    &34；不。&34；達達利亞抬頭，藍眸中燃起執拗的火光，&34；告訴我怎麽救他。&34；
    &34；憑什麽？&34；
    &34；憑你特意把我拉到這裏，而不是直接送我去輪回。&34；達達利亞冷笑，&34；你需要我做什麽？&34；
    白袍人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34；有趣！真有趣！難怪那孩子拚死也要救你。&34；
    霧氣翻湧，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白袍人伸出手，一枚金色的光球從高處緩緩落下，懸浮在達達利亞麵前。
    光球中，隱約可見一個蜷縮的身影——金發少年抱膝沉睡，麵容恬靜。
    &34；這是......&34；達達利亞聲音發顫。
    &34；你小皇帝的殘魂。&34；白袍人輕聲道，&34；肉身已死，魂魄將散，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34；
    達達利亞小心翼翼地接過光球。那光芒溫暖柔和，像是捧著一縷陽光。
    &34；用你的血溫養它。&34；白袍人說，&34；每日一滴，不可間斷。等魂魄穩固，或許還有轉機。&34；
    &34；或許？&34；
    &34；生死之事，從無絕對。&34；白袍人意味深長，&34；但作為交換，你要幫我抓一些東西。&34；
    &34；什麽東西？&34；
    &34；罪惡之妖。&34；白袍人袖中飛出一卷竹簡，&34；它們以人類惡念為食，潛伏在世間各處。最近，它們盯上了璃月。&34；
    達達利亞展開竹簡，上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畫像——貪婪、嫉妒、暴怒......每一種惡念都對應著一種妖怪的形態。
    &34；為什麽選我？&34；
    &34；因為你死過一次。&34；白袍人輕笑，&34；活人看不見它們，將死之人卻能看得一清二楚。&34；
    達達利亞握緊光球：&34；如果我答應，就能救陛下？&34；
    &34；我隻能給你機會。&34；白袍人轉身，身影逐漸消散，&34；剩下的，看你自己。&34；
    霧氣開始翻湧，達達利亞感到一陣強烈的拉扯感。他最後看了一眼懷中的金色光球，將它緊緊貼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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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等等！&34；他大喊，&34；我該怎麽——&34；
    &34；記住，&34；白袍人的聲音越來越遠，&34；魂魄最怕寒冷......&34；
    現實世界，亂葬崗。
    劇痛喚醒了達達利亞的意識。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部，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每一寸皮膚都在尖叫，每一根骨頭都像是被碾碎後重新拚湊。
    &34；我還......活著......？&34；
    艱難地撐起身體，他發現自己躺在屍堆裏。周圍橫七豎八都是侍衛的屍體，而他自己——
    達達利亞低頭看了看。
    胸口、腹部、四肢，密密麻麻全是刀傷箭傷，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在滲血。最致命的是心口那一劍，再偏半寸就會要了他的命。
    &34；見鬼......&34；
    他咬著牙撕下衣料包紮傷口，突然想起什麽，慌忙摸向懷中——
    一枚金色的光球靜靜躺在那裏，溫暖如初。
    達達利亞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它藏進貼身的暗袋。
    遠處傳來馬蹄聲和犬吠。追兵還在搜尋他的&34；屍體&34；。
    &34；得先離開這裏......&34；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踉蹌著鑽進附近的樹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懷中的光球散發著微弱的熱度，像是無聲的鼓勵。
    三日後，廢棄山村。
    達達利亞蜷縮在破廟的角落裏，借著月光查看自己的傷勢。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但高燒讓他頭暈目眩。
    &34；一滴血......&34；
    他取出匕首，在指尖劃開一道小口，讓血珠滴在光球表麵。
    血液接觸金光的瞬間，竟被完全吸收，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光球微微閃爍，似乎比之前亮了一分。
    達達利亞鬆了口氣，正要收起光球，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34；誰？！&34；
    沒有回答，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味。
    達達利亞握緊匕首，悄無聲息地挪到門邊。透過縫隙，他看到院子裏站著幾個&34；人&34；——如果那還能被稱為人的話。
    它們有著人類的外形，但皮膚是青灰色的，眼睛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渾濁的白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鋸齒狀的尖牙。
    &34；餓......&34；
    &34；吃......&34；
    嘶啞的聲音從它們喉嚨裏擠出。
    達達利亞屏住呼吸。這就是白袍人說的&34；罪惡之妖&34；？
    一隻妖怪突然轉頭，正對著他藏身的方向，鼻翼翕動：&34；活人......血......&34；
    &34；糟了！&34；
    達達利亞猛地踹開門，匕首直取最近那隻妖怪的咽喉。刀刃刺入的瞬間，妖怪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一團黑霧消散。
    其他妖怪一擁而上。達達利亞且戰且退，但傷勢拖慢了他的動作。一隻妖怪的利爪劃過他的後背，鮮血頓時浸透了衣衫。
    &34；嘖......&34；
    他咬牙反擊，卻漸漸力不從心。就在一隻妖怪即將咬住他喉嚨的瞬間——
    &34；轟！&34；
    一道紫色雷光從天而降，將妖怪劈得灰飛煙滅。
    達達利亞抬頭，隻見破廟屋頂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34；散兵？！&34；
    紫衣少年手持長刀，雷光在刃上跳躍。他冷笑著跳下來，一刀一個解決了剩下的妖怪。
    &34；廢物。&34；戰鬥結束後，散兵甩了甩刀上的黑血，&34；連幾隻低等妖物都對付不了。&34；
    達達利亞癱坐在地，喘著粗氣：&34；你......你怎麽在這裏？&34；
    &34；找你。&34；散兵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34；小皇帝的屍體不見了，是不是你偷的？&34；
    &34；什麽？&34；
    &34；別裝傻！&34；散兵眼中雷光暴閃，&34；鍾離把皇宮翻了個底朝天，冰棺是空的！&34；
    達達利亞腦中一片混亂。空的屍體不見了？那懷裏的魂魄又是......
    他突然想到什麽，猛地推開散兵，掏出懷中的金色光球。
    光球比之前更亮了，隱約能看到裏麵的人影動了動。
    散兵盯著光球，表情從憤怒變成震驚：&34；這是......&34；
    &34；陛下的魂魄。&34；達達利亞啞聲道，&34；有人給了我救他的機會。&34；
    散兵沉默良久，突然起身：&34；跟我來。&34；
    &34；去哪？&34；
    &34；找白術。&34；散兵頭也不回地說，&34；那家夥知道些什麽。&34；
    達達利亞艱難地爬起來，將光球小心收好。月光下，兩個傷痕累累的少年一前一後走進夜色中。
    光球在暗袋裏微微發燙，像是遙遠時空外，有人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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