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人皇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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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篆撞進識海的刹那,蘇墨感覺有把鈍刀在鑿他的太陽穴。鼻腔裏突然漫上鐵鏽味,七竅湧出來的清光不是冷的,反而帶著灼人的暖意,像小時候在藥王穀偷喝了紫萱釀的桃花醉,醉意順著經脈往四肢百骸鑽,連指尖都在發麻。他踉蹌著單膝跪地,聽見背後傳來冰裂聲——本該僵死的太虛宗主屍骸,此刻竟對著他緩緩跪下,冰封的脊背彎成朝聖的弧度,掌心還凝著那招《清風十三式》的劍訣,隻是指尖流轉的不再是死氣,而是帶著暖意的青光。
    “墨、墨哥哥!”南宮璃的聲音帶著顫音,蘇墨抬頭時,看見她九尾正纏著條碗口粗的血蟒。那血蟒是從太昊腐血裏爬出來的,鱗片上還掛著祭壇的碎屑,腥臭味熏得人睜不開眼。可她尾尖的月紋比任何時候都亮,冰藍色的狐火裹著雪花炸開,每片火光都映出她緊咬的下唇——是了,青丘的拜月典儀,她十五歲那年偷拉著他在桃林裏練過,說“以後若遇絕境,月紋燃血可喚月華”,此刻尾尖的月紋正像燒紅的烙鐵,把她雪白的狐毛都燎出了焦痕。
    “接著!”紫萱的聲音從丹爐旁傳來。蘇墨這才發現藥王穀的小師妹不知何時咬破了指尖,精血滴進丹爐的瞬間,青銅爐蓋“當啷”蹦起三尺高。爐子裏飄出來的不是藥香,而是陳年舊物的黴味,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像極了當年藥王穀祖師殿裏,師父常對著發呆的那具青銅棺。此刻棺槨就懸在丹爐上方,棺蓋邊緣的圖騰正和卦嬰額頭上的紋路重合,那些扭曲的線條突然活過來似的,在棺木表麵遊走,像在尋找什麽契合的痕跡。
    墨麟劍在掌心發燙。蘇墨低頭時,發現劍鞘上的雲雷紋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暗青色的劍身——哪裏是什麽寒鐵劍,分明是用十二道脊骨拚成的劍體!每道脊骨上都刻著祖巫圖騰,祝融的赤焰紋還帶著溫度,共工的水紋竟真的在流動,劍刃邊緣泛著微光,像沾著未幹的神血。初代劍祖的虛影不知何時立在劍身上,老人指尖劃過劍身,脊骨紋路便跟著亮起,聲音像老樹根擦過石板:“當年斬燭龍逆鱗,抽祖巫脊骨,以吾血為引鑄劍胎……小友,你可知道,這劍從來不是斬神的利器,是……”
    話沒說完,血蟒突然發出尖嘯。太昊腐血在祭壇殘骸裏翻湧,化作十丈高的蟒首,蛇信子掃過之處,冰層瞬間溶成血水。南宮璃的九尾被抽中一尾,她悶哼一聲摔在蘇墨腳邊,尾尖月紋已經淡得隻剩一絲光痕。蘇墨伸手去扶,觸到她冰涼的指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青丘地窖,她也是這樣攥著他的手,把自己的靈力渡給他,那時她的尾巴還軟乎乎的,現在卻燙得像火炭——原來拜月典儀的狐火,是拿妖丹精血在燒。
    “以身為劍,先斬凡軀。”初代劍祖的聲音突然沉下來。蘇墨看見劍身上的祖巫脊骨開始震顫,墨麟劍靈的虛影從劍中飛出,繞著他心口的墮龍印盤旋,龍息掃過之處,墮龍印的暗紅竟在慢慢褪成金青色。太虛宗主的屍骸不知何時爬過來,幹枯的手掌按在他背心,這次灌入的不再是死氣,而是帶著劍意的暖流——是了,當年師伯教他練劍時,也是這樣用內力幫他疏通經脈,掌心的老繭擦得他後背生疼,此刻這股暖意裏,竟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像極了師伯臨終前床上的熏香。
    紫萱的丹爐“轟”地炸開。青銅棺槨終於落地,棺蓋“哢嗒”滑開半寸,露出裏麵疊得整整齊齊的素白長袍,袖口繡著藥王穀的藥草紋——正是紫萱說過的,祖師爺當年入世救人時穿的衣裳。小師妹跪在棺前,眼淚吧嗒吧嗒掉在塵土裏,卻還咬著牙笑:“第七十三代弟子紫萱,求祖師爺借棺中劍意……當年師父說,藥王穀的丹爐不光能煉藥,還能……”話沒說完,棺中突然飛出十二片藥草狀的光刃,繞著丹爐旋轉,每片光刃都沾著朱砂色的血跡,分明是紫萱剛剛滴進去的精血。
    血蟒的攻擊又至。蘇墨突然福至心靈,將墨麟劍往地上一插——祖巫脊骨劍身沒入冰層的瞬間,十二道圖騰同時亮起,冰麵下竟浮現出初代劍祖當年布下的弑神陣圖。太虛宗主的屍骸、南宮璃的九尾、紫萱的青銅棺,恰好站在陣眼位置。蘇墨感覺有無數記憶碎片往腦子裏鑽:劍祖在祭壇上剜心飼魔時的劇痛,師伯臨終前偷偷往他劍鞘裏塞的安神符,還有南宮璃在青丘桃樹下說“我教你認月紋好不好”時,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癢意……這些畫麵混著金篆裏的天道真言,在識海裏炸成一片白光。
    “蘇墨!”南宮璃突然喊他。他抬頭看見她撐著九尾跪坐在陣眼,尾尖月紋幾乎要燒穿皮肉,卻還對著他笑:“青丘的拜月典儀,要兩個人的血才能成……你記不記得,那年你偷喝我的桃花醉,我追著你跑了三裏桃林,最後你摔在我懷裏,額角撞出的血滴在我月紋上……”她指尖按在胸口,逼出一滴帶著金鱗的血珠,“現在該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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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墨突然喉頭發緊。他想起十六歲那年,在青丘後山遇見受傷的小狐狸,那時她還是人形,卻總愛把尾巴藏在鬥篷裏,直到他替她擋住三道魔修的劍氣,她才紅著臉說“其實我是狐妖”。此刻她的血珠落在他掌心,和他心口墮龍印滲出的血融在一起,滴在墨麟劍的祖巫脊骨上,劍身突然發出龍吟,竟比墨麟劍靈的嘯聲還要清亮——原來弑神劍的最後一道封印,是要人間的羈絆來解。
    “吾等了十萬年,等的不是一把能斬神的劍,是能握劍的人。”初代劍祖的虛影漸漸透明,老人最後看了眼蘇墨,目光掃過他握著南宮璃的手,掃過紫萱跪在丹爐前的背影,“天道視眾生為芻狗,可唯有眾生的執念,能煉就弑神的鋒芒……”話音未落,劍身上的祖巫脊骨突然全部亮起,蘇墨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托著他站起來,識海裏金篆流轉,竟慢慢拚出“人皇”二字——不是神,不是魔,是站在眾生中間,握劍為人間爭命的人。
    血蟒的攻擊在陣圖外炸開。蘇墨握住墨麟劍的瞬間,劍身輕得像片羽毛,卻又重得像扛著整座不周山。祖巫脊骨的紋路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在脖頸處凝成半圈劍型的光紋,像戴了頂用劍意鑄成的王冠。南宮璃的九尾突然纏住他的腰,月紋的藍光和他身上的金芒交纏,紫萱那邊傳來驚呼,隻見青銅棺中的素白長袍無風自動,竟朝著蘇墨飄來,袖口的藥草紋在接觸他的瞬間,化作點點綠光融入他的經脈——原來藥王穀的祖師,早就把救人的道,刻進了這具棺槨裏。
    “斬!”蘇墨一聲低喝。墨麟劍出鞘的刹那,天地間突然靜了。祖巫脊骨劍刃上流轉的不再是單一的劍意,而是混著青丘月華、藥王穀靈氣、太虛劍意,還有初代劍祖十萬年飼魔的執念。血蟒的蟒首在劍光中寸寸崩解,腐血灑在陣圖上,竟開出朵朵金色的曼珠沙華——那是唯有在人間至強執念下才會綻放的花。
    南宮璃癱倒在他懷裏,尾巴軟塌塌地垂在地上,卻還笑著戳他腰間:“笨蛋,剛才揮劍的樣子像根木頭……不過……”她指尖劃過他頸側的劍紋,“這樣的你,終於不用再怕被人欺負了。”紫萱踉蹌著跑過來,往他嘴裏塞了顆黑乎乎的藥丸,自己卻先紅了眼:“別得意,這是藥王穀的斷骨再造丹,你剛才強行融劍,經脈都快炸了……師父要是知道你這麽亂來,肯定又要敲你腦袋。”
    遠處的巫碑徹底崩解。蘇墨望著漫天飛舞的金篆,突然聽見風中傳來無數細碎的聲音——是曆代劍修的劍意,是藥王穀祖師的歎息,是青丘狐族的禱文,還有無數他從未見過的凡人,在苦難中許下的“想要活下去”的心願。這些聲音匯集成海,托著他手中的劍,讓劍柄處的燭龍逆鱗愈發灼燙。
    原來人皇初現,從來不是天降祥瑞,而是千萬個像他這樣的人,用傷疤、用執念、用不願低頭的倔強,在天道的裂縫裏,硬生生鑿出一條讓人間走下去的路。蘇墨低頭看著懷裏昏睡的南宮璃,看著替他擦汗的紫萱,突然覺得掌心的劍不再冰冷——它沾著朋友的血,刻著前人的願,更承載著所有不想淪為芻狗的心跳。
    “接下來去哪?”紫萱望著漸漸破曉的天際,丹爐裏的火還在燒,映得她臉頰通紅。蘇墨望向劍祖虛影消失的方向,那裏雲層翻湧,隱約可見天道裂縫裏漏出的金光。他忽然笑了,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去該去的地方。去看青丘的桃花開,去喝藥王穀的新酒,去讓那些把眾生當芻狗的東西,聽見人間的劍,永遠不會鏽。”
    晨風掀起他的衣擺,頸側的劍紋跟著明滅。墨麟劍在他背後輕顫,祖巫脊骨上的圖騰仿佛活了過來,正隨著他的心跳,一下下搏動。這是屬於人皇的劍,不是神造的兵器,是人間自己磨出的鋒芒——隻要還有人願意握緊它,隻要還有人記得“唯人可爭”,這把劍,就永遠不會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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