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金脈現,立軍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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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第三日,雪徹底化了。
融雪順著聚義廳的破窗欞往下淌,在青磚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映著梁上懸著的半塊斷裂匾額。
“聚義”二字被箭射得稀爛,隻剩下個“義”字的殘撇,像道未幹的血痕。
裴元崢踩著滿地狼藉站在廳中,腳邊是昨夜士兵清理出的碎石。
“接下來,終於要幹點正事了!”
他彎腰拾起一塊棱角分明的石片,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反光 。
那不是普通的青石,斷麵竟泛著淡淡的金輝。
“拿鎬來。”
裴元崢的聲音有些發緊。
親兵遞上鐵鎬,他掄起鎬頭往方才的地麵砸去。
“哐當” 一聲,凍土裂開,露出下麵混雜著沙礫的土層。
再刨兩鎬,幾塊指甲蓋大小的金粒隨著泥土滾出來,在晨光裏閃得人眼暈。
“繼續挖。”
裴元崢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
半個時辰後,聚義廳的地麵已被刨出丈許見方的深坑。
當士兵用撬棍撬開一塊半埋的青石板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
石板下的泥土裏,竟嵌著數塊拳頭大的金錠,還有無數金粒像碎星子般散落。
“大帥,這是......”
李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
裴元崢蹲下身,用匕首挑起一塊金錠。
錠身沒有任何印記,顯然是天然金塊。
他忽然想起李密那件繡著歪龍的錦袍 —— 他可不知道,在這草莽窩子底下,可藏著比龍袍更實在的東西。
“傳我令,調人手過來,擴大挖掘範圍。”
裴元崢站起身,目光掃過聚義廳的梁柱。
“從這廳裏開始,一寸一寸地挖,挖到寨牆根為止。”
大軍挖掘的動靜很快驚動了整個瓦崗。
無論是隋軍還是瓦崗降軍,大家不知道裴元崢在幹什麽,隻知道這位大帥一天到晚紮在聚義廳裏麵挖土。
沒錯,他們知道的隻是挖土二字。
難道這位大帥是打算在聚義廳底下挖個地道?
一部分投降的瓦崗士兵被編入勞役隊,拿著鐵鍬鋤頭在聚義廳周圍刨土。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分配給他們的活竟然是挖金子!
而且不用怎麽費力,稍微用鐵鎬扒拉幾下,就能挖出些金粒金塊。
可從被分配入勞役隊之後,他們也就注定暫時要與世隔絕,斷絕與外界的一切來往。
當然,值得他們欣慰的是。
從開始幹活的那一天開始,頓頓紅燒肉!
有老兵邊挖邊嘀咕:“當年翟讓大哥總說這聚義廳的地基結實,原來是有緣故的......”
裴元崢看著士兵們用粗布口袋裝金塊,眉頭卻漸漸皺起。
勞役隊雖能挖開堅硬的土層,卻不懂如何分辨礦脈走向。
士兵們隻顧著撿大塊金子,細小的金砂全混在泥土裏被糟蹋了。
更麻煩的是,消息已經開始往外傳。
有幾個勞役隊的夜裏偷偷藏了金粒,被巡營的親兵逮了個正著。
“這樣不行。”
裴元崢在軍帳裏對著地圖沉思,“金礦不是戰場上的首級,靠蠻力挖不出名堂。”
李靖走進來,手裏拿著新畫出的礦區圖,上麵用朱砂標著已挖掘的範圍。
“裴帥,照這進度,挖到開春也探不清礦脈的深淺。”
“現在瓦崗已平,我們十幾萬大軍不可能一直在這待著。”
“而且......弟兄們心思都活了,再這麽下去,怕是要出亂子。”
裴元崢指尖在地圖上的“瓦崗寨”三個字上敲了敲。
“得立個規矩,派個可靠的人守著。”
他抬頭看向李靖,“你說,秦瓊如何?”
李靖愣了愣,隨即點頭。
“秦將軍在瓦崗舊部裏威望高,由他坐鎮,既能安撫降兵,又能鎮住咱們的人。隻是......”
“隻是最好不要讓他知道金礦的真正分量。”
“而且為保萬全,務必再安排其他人員,防止萬一。”
裴元崢接過話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說朝廷要在此設立軍區,防備殘匪,順便開墾荒地。”
......
三日後,瓦崗寨中心搭起了臨時帥台。
裴元崢當著所有降兵和隋軍將領的麵,宣讀了朝廷的“新令”。
“我已請示陛下,因瓦崗寨地處要衝,即日起設立瓦崗軍區,統轄東平、梁郡諸縣。”
“命秦瓊為軍區都督,杜如晦為副都督,總領軍政要務,安撫地方,整編舊部。”
秦瓊出列領命時,目光掃過台下 。
王君可和尤俊達被押在一旁,臉色複雜。
那些投降的瓦崗士兵則露出驚喜之色,有人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淚。
他接過兵符的瞬間,瞥見裴元崢朝他遞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心裏忽然咯噔一下。
散場後,裴元崢單獨留下秦瓊,指著聚義廳方向正在施工的隊伍。
“那些是工部派來的工匠,後麵也會來更多的工匠,說是要修繕寨牆,其實......”
他壓低聲音,“是探到些礦脈,得秘密開采。此事關係重大,隻能托付給你。”
秦瓊一怔,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關於金礦的事,他自然早就知道。
但原本他以為隻是一處小礦脈,也就沒有怎麽上心。
可現在看這架勢,這金礦著實不小啊!
秦瓊恍然大悟,難怪裴元崢要在此設軍區,難怪遲遲不班師 —— 原來根子裏是為了這地下的東西。
他望著遠處忙碌的人群,想起當年弟兄們在聚義廳分麥餅的日子,忽然覺得有些諷刺。
“末將明白。”
秦瓊沉聲應道:“定不會讓大帥失望。”
裴元崢拍了拍他的肩膀,“叔寶,我對你極為看重,所以才會將瓦崗交給你!”
接下來的日子,瓦崗寨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隋軍主力開始分批拔營,打著“班師回朝”的旗號撤回洛陽。
臨走前卻留下了最精良的甲胄和器械,全撥給了新成立的瓦崗軍區。
同時,一批批背著工具箱的工匠從各地趕來。
說是應朝廷招募修繕軍鎮,卻被秦瓊以“軍事重地”為由,單獨安置在聚義廳周圍的區域,不許外人靠近。
招工匠的告示很快也貼遍了附近州縣。
上麵寫著 “招募石匠、鐵匠、土工,管吃管住,月錢加倍”,卻沒提是來挖金子的。
有經驗的老礦工看到告示上“瓦崗”二字,想起當年翟讓在此開倉放糧的舊事,揣著工具就來了,以為是給軍鎮打地基。
秦瓊每日也會巡視礦區。
看著工匠們用特製的鐵釺探查礦脈,用細篩子淘洗金沙,才明白裴元崢說的“專業”是什麽意思。
他偶爾會遇到王君可和尤俊達 。
兩人被解除了鐐銬,安置在礦區外圍幫忙登記物料。
見了他隻是點頭示意,誰也不提當年的弟兄情誼。
這日傍晚,秦瓊站在聚義廳的廢墟上,看著夕陽把新立的“瓦崗軍區”牌坊染成金色。
遠處,最後一批需要撤軍的隋軍正在渡過黃河,旗幟在暮色裏漸漸模糊。
工匠們收工的號子聲傳來,混著叮叮當當的工具碰撞聲,竟有種奇異的安寧。
“都督,裴帥派人送來了新的工匠名單。”
親兵遞上一封密信。
秦瓊拆開,裏麵列著數十個名字,末尾有裴元崢的批注。
“嚴守礦脈消息,待工匠齊備,可逐步擴大開采。”
他將密信湊近燭火點燃,看著紙灰在風裏飄散。
聚義廳的地基下,那些被精心標記的礦脈走向圖,此刻正藏在他的軍帳裏。
像個沉甸甸的秘密,壓得瓦崗的土地都喘不過氣來。
而遠在洛陽的裴元崢,收到秦瓊的回信後,對著地圖上的瓦崗圈畫了個紅圈,提筆寫下。
“金礦之事,需半年乃成。在此之前,瓦崗軍區,決不可有失。”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映著他案上的另一份奏折 。
那是請求朝廷赦免瓦崗降將的文書,王君可和尤俊達的名字,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