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鹽場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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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躬身道:“世子,以退為進方為上策。”
    “可派人向王猛交涉,索要鹽場的分成,若他不肯,再請唐王定奪 。”
    “畢竟,名義上咱們同屬大隋,他總不能公然拒付‘朝廷賦稅’。”
    “交涉?等父親定奪?”
    李建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等父親的旨意從長安傳回來,王猛的鹽都賣到山東去了!”
    “二弟在長安整軍經武,糧草堆積如山,我若連個鹽場都爭不回來,父親眼裏還能有我這個世子嗎?”
    他的目光落在李孝恭身上,帶著一絲期盼 。
    連日來,唯有李孝恭的話總能說到他心坎裏。
    李孝恭會意,上前一步,語氣誠懇,“世子,魏參軍的顧慮不無道理。”
    “但王參軍說得對,一味退讓隻會讓人覺得咱們好欺負。”
    “依末將看,不妨先派一小隊人馬去鹽場‘巡查’,就說接到百姓舉報,說鎮山軍強占民產。”
    “若他們識相,退了便是;若不退,咱們再‘不得已’動手趕人。”
    “動靜鬧大些,讓天下人看看,是他們先占了咱們的地方,咱們隻是‘護民’而已。”
    “護民?”
    李建成眼睛一亮,這兩個字比 “奪鹽” 聽起來體麵多了。
    既占了情理,又不至於落下“主動尋釁”的話柄。
    他看向薛萬徹,見這位猛將正按捺不住地搓著手,顯然早已躍躍欲試。
    王珪在旁微微點頭,算是默許了這個折中方案 —— 至少比直接開戰穩妥。
    魏征還想再勸,卻被李孝恭用眼神製止了。
    李孝恭繼續低聲道:“魏參軍,世子也是為了太原的大局。”
    “咱們派去的人隻趕人、不殺人,留著活口讓他們去跟王猛哭訴,反倒顯得咱們占理。”
    這番話像是給李建成吃了定心丸。
    他深吸一口氣,將胸中的猶豫徹底壓下,猛地一拍案幾,“就這麽辦!薛萬徹!”
    站在殿外的薛萬徹早已按捺不住,聞言大步跨入。
    甲胄上的鐵葉碰撞得嘩嘩作響,抱拳時虎虎生風。
    “末將在!”
    “你帶三千精騎,明日天不亮就出發。”
    李建成走到輿圖前,指尖重重戳在井陘關西側的鹽場標記上。
    “把鎮山軍的采鹽隊給我‘請’出來,鹽場的工具、帳篷,能砸的都砸了!”
    “記住,要讓他們知道疼,但動靜別太大 。”
    “本世子要的是‘理’,是讓天下人看看,誰才是在欺負人!”
    薛萬徹轟然應諾,轉身時帶起的風幾乎吹滅了燭火。
    李孝恭望著他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隨即又換上關切的神情。
    “世子,要不要讓末將帶一隊親衛隨行?”
    “薛將軍勇猛有餘,細致不足,別真被鎮山軍抓到把柄。”
    李建成此刻正意氣風發,聞言笑道。
    “有你跟著,我自然放心。”
    “去吧,好好演一場,讓王猛知道,本世子不是好惹的!”
    殿外的寒風卷著雪沫子拍打窗欞,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衝突伴奏。
    魏征望著李建成興奮的側臉,輕輕歎了口氣。
    他知道,這場 “有理” 的尋釁一旦開始,就再也收不住了。
    經曆戰火的太原郡各城正處於恢複之時,貿然大戰絕不是上上之策。
    而遠處的邯鄲城,或許正有人等著看這場戲呢。
    ......
    三日後的井陘關,殘雪未消的山穀裏飄著鹹腥的風。
    鹽場周遭的凍土被踩得稀爛,泛著青白的鹽堿在陽光下晃眼。
    鎮山軍的采鹽隊剛把新熬的鹽磚碼進土堡,就見西北方的天際線滾來一團黑雲。
    “敵襲!”
    了望的哨兵敲響銅鑼,聲線被寒風扯得發顫。
    薛萬徹的三千精騎卷著雪沫子衝過來,馬蹄踏碎冰殼的脆響連成一片,像是老天爺在掄錘砸冰。
    騎兵們的明光鎧上結著薄霜,槍尖斜指蒼穹。
    遠遠望去,真如移動的黑雲壓向鹽場。
    鎮山軍的兩百采鹽兵慌得手忙腳亂,剛把鹽車推進土堡,薛萬徹的先鋒已經撞開了簡陋的木柵欄。
    “都給老子站住!”
    薛萬徹勒住馬韁,胯下的黑馬人立而起,前蹄刨起的凍土濺了鎮山軍校尉一臉。
    他把長槍往地上一頓,槍杆插進凍土裏半尺深。
    “這鹽場是太原郡的地界,誰讓你們在這兒放肆?”
    校尉攥著刀柄退進土堡,堡牆上的弓箭手已經搭好了箭。
    “薛將軍休要胡言!”
    “此處在井陘關以西三裏,去年以來,就一直歸鎮山軍管轄,有王都督的文書為證!”
    他邊說邊使眼色,讓親兵從後牆翻出去求援。
    不管對方打的什麽主意,都得趕緊把消息送回邯鄲。
    “文書?”
    薛萬徹嗤笑一聲,摘下頭盔往馬鞍上一扔,露出被汗水浸透的發髻。
    “本將軍隻認地界!”
    “離太原近就是太原的,你家王猛想搶鹽吃,也得問問我手裏的槍答不答應!”
    他抬手一揮,騎兵們立刻分散開來,把土堡圍得像鐵桶。
    有人開始用馬鞭抽打采鹽兵的工具,木耙子、竹筐被砸得稀爛。
    有人則去掀鹽磚堆,白花花的鹽塊滾了一地,很快被馬蹄踩進泥裏。
    “薛將軍!你這是要撕破臉?”
    校尉在堡牆上急得跳腳,“我家大帥與你們唐王應該都有過交代,邊境衝突不得擴大!”
    “擴大?”
    薛萬徹突然策馬衝到堡下,長槍挑飛了一個探出頭的弓箭手的頭盔。
    “你們偷采我家的鹽,還敢說擴大?”
    “識相的打開堡門,把鹽都運到太原去,老子就當沒這回事!”
    就在這時,李孝恭帶著親衛慢悠悠趕到。
    他翻身下馬時特意踩在一片薄冰上,靴底打滑的瞬間,恰好撞在土堡側麵的信號旗杆上。
    “哎呀!”
    他故作驚慌地扶住旗杆,可那碗口粗的木杆還是 “哢嚓” 一聲斷了。
    原本該升起的求援煙火,此刻還堆在旗杆下的石台上,也被他的親衛“不小心”踢散了半堆。
    “抱歉抱歉,腳滑了。”
    李孝恭對著堡牆上的校尉拱手,笑容裏卻沒半分歉意。
    “校尉大人莫怪,我家薛將軍脾氣急,其實就是想討個說法。”
    “不如你們先把鹽場讓出來,等唐王和裴大帥定了地界,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如何?”
    校尉看著斷成兩截的旗杆,氣得臉都白了 。
    這王八蛋折斷了信號旗,還撲滅了求援煙火,竟然還想在這裏裝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