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雪夜謀鐵,暗礁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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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縣的鐵礦離鹽場不遠,末將想去探探路,說不定能給世子再添一份功勞。”
“鐵礦?”
李建成的目光落在輿圖上的沙河縣,手指在那裏重重一點,“你覺得能拿下?”
“末將決定,應該能!”
李孝恭語氣斬釘截鐵,“末將在鹽場時抓到個鎮山軍的采鹽兵,那小子說鐵礦的守將是王猛的遠房侄子。”
“這個人貪得無厭,上個月剛把軍餉克扣了一半,士兵們都憋著氣呢。”
“咱們若派人混進去,夜裏放一把火,再在外圍喊殺,保管他們自亂陣腳。”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用朱砂畫著鐵礦的布防圖。
“這是那采鹽兵畫的,三座熔爐都在礦洞東側,離營房近,一旦起火,保管燒得他們片甲不留。”
這話說的半真半假。
圖是采鹽兵畫的,畫的也是真的。
隻是他並沒有說過鐵礦守將貪得無厭之事。
沙河縣的鐵礦守將是王猛的親兒子王休,也是在係統抽中王猛之時被帶了出來。
作為軍區都督之子,他治軍極嚴。
去年還因斬殺三名逃兵被裴元崢嘉獎,所謂“克扣軍餉”不過是李孝恭編造的謊言。
李建成卻信以為真,他拿著布防圖翻來覆去地看,連裴寂在旁咳嗽都沒聽見。
“好!就這麽辦!”
他猛地一拍案幾,案上的鹽磚都被震得跳了起來。
“孝恭,你帶五百人,明日就出發!”
“先去把情況摸清楚,一旦時機成熟,我就讓薛萬徹來配合你!”
“本世子定要讓父親知道,我不僅能保太原,還能開疆拓土!”
李孝恭躬身領命,轉身時與裴寂的目光撞在一起。
裴寂的眼神裏滿是擔憂,而李孝恭卻微微勾起嘴角,像在說 “老東西,你攔不住的”。
殿外的寒風卷著雪沫子拍打窗欞,魏征站在廊下,把裏麵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望著院中那棵光禿禿的老槐樹,樹枝上還掛著去年的殘雪。
像極了太原軍如今的處境 —— 看似枝繁葉茂,實則根基早已被蛀空。
“魏參軍。”
身後傳來腳步聲,裴寂拄著拐杖慢慢走來,鬢角的白發在風雪中顫巍巍的。
“你說咱們是不是該給長安遞封信?讓唐王勸勸大郎?”
魏征撚著胡須的手指猛地一頓,嘴角牽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望著飄落的碎雪,聲音裏裹著化不開的無奈。
“勸不住了。”
“世子這些日子眼睛裏隻剩下軍功二字,李孝恭又在旁邊遞柴火 。”
“他那句‘鐵礦能讓咱們不用看河東鐵匠臉色’,分明是往世子心尖子上戳。”
他頓了頓,又道:“王猛在河北經營許久,鹽場被砸了不可能當沒事發生,我不信他真的能咽得下這口氣!”
殿內的炭火明明滅滅,映得他眼底的憂慮忽深忽淺。
“你瞧他這幾日按兵不動,連使者都沒派來,這從容裏頭藏著的,怕是比刀槍還利的後招。”
裴寂佝僂著背,咳了兩聲。
他趕忙把暖爐往懷裏攏了攏,蒼老的聲音帶著顫。
“說來也是邪門了。前陣子孝恭還勸大郎‘穩字當頭’,怎麽轉頭就攛掇著去動鐵礦?”
“那沙河縣的鐵爐子就算真能出鐵,那也是王猛來了之後發現的。”
“而且那鐵礦不像鹽場,這離太原的距離太遠了,若真打起來,那就是我們在挑事了。”
“這個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啊。”
“他怎麽會不明白?”
魏征冷笑一聲,忽然壓低了聲音。
“您忘了?李孝恭與二公子的書信往來,就沒斷過。”
裴寂手裏的暖爐“哐當” 一聲磕在雪地裏。
他張著嘴,半天沒合上,最後才憋出一句。
“你是說......他是故意把大郎往險地裏推?”
“他們二人的爭鬥,從來就不止是鹽場鐵礦。”
魏征的目光掃過帳外飄揚的“唐”字大旗,語氣陡然沉了下去。
“世子想在唐王跟前爭分量,二公子握著關中的兵權也沒閑著。”
“世子在太原毫無建樹,被唐王責怪,所以他才會想去動鹽場,動鐵礦。”
“可就算真的把這鹽場、鐵礦都拿下來了......”
他沒說下去,但兩人都明白。
王猛必然會發瘋反撲,到時候太原軍能不能頂住,還是未知數。
裴寂顫巍巍地將暖爐撿起,花白的胡須上沾著唾沫星子。
他望著長安的方向,喉頭滾動了半天,才擠出一句帶著哭腔的話
“唐王讓大郎爭口氣,可這口氣爭得太急,怕是要把整個太原都燒進去啊......”
......
邯鄲城的初春,殘雪在練兵場的溝壑裏積成一道道白痕。
風卷著冰碴子打在甲胄上,發出細碎的脆響。
王猛站在點將台的高台上,望著下方黑壓壓的隊列 。
那是剛滿編的五萬定海軍,在雪地裏像一片蓄勢待發的黑雲。
“都督,在下把水戰的法子揉進陸操裏了。”
楊業勒馬停在台下,銀槍上的紅纓沾著雪粒。
“您瞧這‘浪湧陣’,前排士兵半蹲如礁石,後排長矛斜指似浪頭,若是在船上能頂住三板斧,在陸地上對付騎兵也不差。”
王猛的目光依次掠過隊列。
士兵們的靴底還沾著河邊的濕泥,那是今早演練 “涉水登岸” 時踩的。
盡管定海軍的戰船還在渤海灣的船塢裏打造,楊業卻逼著所有人每天泡在滏陽河的冰水裏,說是 “先把水性練出根兒來”。
“薛萬徹在鹽場搶了八十車鹽,李建成在晉陽擺酒慶功。”
王猛忽然開口,聲音順著風滾進隊列,驚得前排幾個新兵握緊了矛杆。
“你說他們會不會覺得,定海軍就是群隻會玩水的軟腳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