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洛夜謀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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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城的夜色比晉陽溫柔些,雖也飄著碎雪,卻被朱雀大街的宮燈暖得化了大半。
    裴元崢的書房裏還亮著燈,燭火透過雕花窗欞,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案上攤著三份文書,最上麵那份軍報的邊角被手指撚得發皺。
    墨跡淋漓的 “晉陽已破” 四個字,在燭火下泛著墨光。
    “咚......咚......”
    一更的梆子聲剛過,陳平裹著一身寒氣推門而入,肩頭的落雪在暖閣裏瞬間化成水珠。
    “大帥還沒歇?”
    他見裴元崢正用朱筆在輿圖上圈點,案邊的青瓷碗裏,濃茶早已涼透。
    裴元崢抬頭時,眼底帶著紅血絲,卻精神矍鑠。
    “王猛剛送來的最新軍報,你看看。”
    他把軍報推過去,指尖在 “南城水道破城,生擒薛萬均,魏征願留” 幾行字上敲了敲。
    “原計劃是先穩住北方諸多勢力,再設法耗死梁洛仁,沒想到王猛竟然直接端了晉陽,倒省了咱們不少事。”
    陳平快速瀏覽軍報,已泛花白的眉毛漸漸揚起。
    “晉陽乃河東重鎮,拿下它,等於在李淵肋下插了把刀。”
    “王猛這步棋走得險,卻走得妙 !”
    “不過,大帥可要當心李淵狗急跳牆。”
    他指著輿圖上的關中方向,“李淵在太原郡經營多年,丟了晉陽,必然傾巢來奪。”
    “我正是擔心這個。”
    裴元崢起身踱到窗前,望著遠處皇城的剪影。
    他轉身時,正好撞見狄仁傑捧著賬冊進來。
    這位剛從河南郡巡查回來的右相,眼下還帶著趕路的疲憊。
    青黑色的眼袋像兩塊浸了墨的棉絮,連平日裏一絲不苟的官袍袖口都沾著些塵土,顯然是剛下馬車就直奔書房而來。
    “喲,懷英回來了,倒是來得巧。”
    裴元崢示意他坐下,目光掃過他凍得發紅的指尖。
    “河南郡的吏治巡查,辛苦你了。”
    狄仁傑拱手落座,接過侍女遞來的熱茶,雙手捧著暖了一會才開口。
    “在下不敢言苦。”
    “河南郡十八縣,倒是查出不少弊病 。”
    “鞏縣縣令貪墨河工款,致使洛水堤岸年久失修;偃師縣丞包庇商戶偷稅,糧倉賬實不符……”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厚厚一疊卷宗,“這些是查實的罪證,涉案官員共二十七人,已暫押入獄,隻等大帥定奪。”
    裴元崢翻看卷宗,眉頭越擰越緊。
    “河工款、糧倉稅,哪一樣不是百姓的血汗?該查!查到底!”
    他把卷宗推給狄仁傑,“按律處置,貪墨百貫以上者,抄家問斬,絕不姑息。”
    狄仁傑點頭應是,又道:“不過此行也有收獲,發現了個能人。”
    他提起這話,疲憊的眼底終於有了亮色。
    “禮部員外郎姚崇,之前大帥讓他主抓洛水河道淤塞與商船征稅,如今成效已顯。”
    “姚崇?”
    裴元崢內心當然知道此人的本事,不過麵上還是裝作很好奇地問道:“他做得如何?”
    “此人是個幹才。”
    狄仁傑語氣裏帶著讚許,“洛水河道淤塞多年,商船行船常擱淺,商戶怨聲載道。”
    “姚崇接手後,親自帶人沿洛水勘察,定下‘分段清淤、設閘調水’的法子,兩個月就疏通了三十裏河道。”
    “現在商船從鞏縣到洛陽,比以前快了兩天,商戶們都說是‘活水通了財路’。”
    他頓了頓,翻出賬冊上的記錄。
    “至於商船征稅,他改了以前‘按船論稅’的舊規,而是換成按載貨量和貨物價值分級計稅。”
    “他還在碼頭設了公秤和投訴鼓,杜絕了胥吏勒索。”
    “這兩個月來,洛水商稅比去年同期漲了三成,投訴卻降了七成,連最刁鑽的江淮商戶都送了‘明鏡高懸’的匾額到碼頭。”
    陳平在旁聽得認真,插話道:“哦?有這等能吏?我怎麽沒印象之前大隋有這號人物?”
    “誰說不是呢。”
    狄仁傑笑了笑,眼底帶著幾分疑惑。
    “姚崇今年已近四十,之前在隋朝不過是個從七品的太常博士,默默無聞。”
    “我這次巡查特意召見他,見他談吐不凡,對漕運、稅賦、水利都有獨到見解,不僅務實,還懂變通。”
    “真是奇了,這般人才,以前怎麽就沒被發現?”
    裴元崢端起茶杯掩飾住嘴角的笑意,心裏卻清楚,姚崇這位後世名相怎麽可能沒有能力?
    “懷英覺得,此人可堪大用?”
    “太可了!”
    狄仁傑語氣懇切,“洛水之事隻是小試牛刀,我看他胸有丘壑,不僅懂實務,更有魄力。”
    “眼下咱們需要重整吏治、恢複漕運,姚崇這樣的人才,該給他更重的擔子。”
    他建議道,“依我看,可升他為戶部郎中,專管漕運與商稅,讓他把洛水的經驗推廣到其他地方去。”
    裴元崢點頭,應道:“懷英舉薦得是,那就依你所言。”
    “明日我就上稟陛下,升姚崇為戶部郎中,另賞黃金百兩,錦緞二十匹。”
    他知道,是時候讓這些被召喚的人才一個個走上前台了。
    話題轉回晉陽軍報。
    狄仁傑接過文書,看得極慢,連批注裏的 “魏征泣血諫書” 都逐字細讀。
    半晌,他才放下文書,指尖輕點案麵。
    “王都督用兵如神,但若論長遠,晉陽的民心比城池更重要。”
    “軍報說魏征願留,此人素有直名,在河東士子中威望極高,若能得其相助,安撫百姓、重整吏治會順利得多。不過……”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謹慎。
    “魏征是李建成舊臣,雖有賢名,卻也重名節。”
    “大帥需下詔安撫,許他‘言者無罪’,讓他敢說話、願說話,才能真正為我所用。”
    “懷英考慮得周全。”
    裴元崢認同道:“我會親自寫封書信給魏征,表明誠意。”
    “但當務之急,還是應對李淵的反撲。”
    他在輿圖上畫了道弧線,從長安經蒲津關到晉陽。
    “李淵丟了晉陽,等於丟了河東屏障,不出十日,必有大軍來攻。”
    “王猛的定海軍剛克城,兵力不足,必須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