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各自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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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越吵越凶,親兵們嚇得遠遠躲開。
    直到北岸的鼓聲再次響起,帶著新一輪的挑釁,二人才悻悻停嘴。
    辛獠兒捂著發疼的胸口,喘著粗氣道:“現在說這些沒用了。”
    “裴元慶在弘化郡虎視眈眈,周亞夫又在北岸盯著,咱們若是再內訌,遲早全都玩完。”
    李正寶臉色稍緩,撿起地上的斷箭在掌心把玩,箭杆上的血漬被他撚得發黑。
    “辛老弟,之前也怪哥哥沒考慮周全。”
    他忽然放緩語氣,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依我看,不如就按之前的分工,你守正麵,我守左翼。”
    “這一次,我李正寶的五千人一定釘死在左翼沙丘,半步不退!”
    他將斷箭狠狠擲在地上,箭鏃紮進沙裏。
    “飛虎軍要渡河就讓他們渡,咱們依托工事耗死他們,洛河渡口絕不能丟!”
    辛獠兒冷哼一聲,肩頭的傷口被震得發麻。
    他望著北岸飄揚的飛虎軍旗幟在風裏獵獵作響,鐵旗上的飛虎像要撲過來撕咬,喉結滾動了兩下。
    “行,但你給我記著,下次再敢見死不救,我辛獠兒的刀可不認人!”
    他忽然攥緊腰間的玉佩,那是梁洛仁親賜的令牌,此刻卻涼得像塊冰。
    “至於分兵支援岩綠城的事,以後誰都別提了 —— 這洛河渡口才是咱們的命根子。”
    李正寶眼底精光一閃,故意追問:“真的一兵一卒都不派?岩綠城畢竟是大梁的根基……”
    辛獠兒被問得眼神一慌,隨即梗著脖子道。
    “若是這洛河渡口丟了,不管我有沒有派兵支援,梁洛仁第一個砍的就是我的腦袋!”
    他踢開腳邊的碎石,聲音發沉,“留著命才有將來,懂嗎?”
    李正寶斜睨著辛獠兒緊繃的側臉,眼底頓時閃過一絲了然。
    這姓辛的嘴上硬氣,心裏怕是早就打著自己的算盤了。
    這老小子恐怕已經在盤算後路了。
    岩綠城若真守不住,憑著手裏這點兵馬,也可以去突厥那邊討個前程。
    李正寶咧嘴一笑,露出黃黑的牙齒:“好,聽你的!”
    心裏卻暗自冷笑 —— 辛獠兒想投突厥?
    真到了那一步,誰手裏的兵馬多,誰才有資格和突厥人談條件。
    他悄悄摸了摸腰間的兵符,掌心的汗濡濕了銅質的虎紋。
    “不過話說回來,咱們得把糧草看好了,不管將來去哪,手裏有糧才有底氣。”
    辛獠兒聞言抬眼,兩人目光在空中撞了一下,又同時移開。
    北岸的鼓聲恰好傳來,沉悶的節奏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灘頭的血腥味混著河風飄過來,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他們二人都清楚,這場仗打到現在,守洛河是幌子,保自己才是真。
    至於岩綠城的死活,早已成了可有可無的籌碼。
    ......
    夜幕再次降臨,洛河兩岸被濃重的夜色籠罩。
    南岸的守軍加倍警惕,火把插滿了河灘。
    巡邏隊每隔一刻鍾就往返一次,連冰裂的聲響都能驚起一陣箭雨。
    辛獠兒親自坐鎮正麵城樓,李正則在左翼沙丘後布下三重防線,連炊事兵都拿起了刀。
    三更時分,北岸的密林裏突然飄來悠揚的笛聲。
    笛聲裏混著馬蹄輕響,聽得南岸士兵頭皮發麻。
    辛獠兒趴在城樓垛口,借著月光望去,隻見北岸的冰麵上又架起了浮橋。
    這次的木筏更多,連成一片黑壓壓的影子,順著水流緩緩漂來。
    “放箭!快放箭!”
    辛獠兒嘶吼著下令,床弩手扳動機關,巨箭帶著風聲掠過河麵。
    卻被對岸射來的火箭攔截,在空中燃成火球墜落。
    李正寶在左翼望見火光,慌忙下令弓箭手支援。
    可箭雨剛過,浮橋上的飛虎軍已如潮水般湧來,鐵盾組成的方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又是這招!”
    李正寶氣得跺腳,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常遇春率軍衝上灘頭,與辛獠兒的士兵絞殺在一起。
    這次飛虎軍不再急於占領陣地,而是像泥鰍般遊走在防線縫隙裏,砍斷火把、騷擾巡邏隊。
    等到守軍調集主力反撲,他們又順著浮橋撤回北岸,隻留下滿地狼藉和驚惶的士兵。
    如此反複三次,直到天快亮時,北岸的進攻才徹底停歇。
    辛獠兒站在布滿箭孔的營帳裏,看著疲憊不堪的士兵,聽著左翼傳來的李正寶的咒罵聲,忽然明白周亞夫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真的要渡河強攻,而是要把他們拖垮、拖瘋,讓他們永遠不敢分兵支援岩綠城。
    晨光刺破雲層時,辛獠兒和李正寶隔著沙丘相望,眼裏都帶著深深的無力。
    北岸的鼓聲再次響起,這次沒有嘲諷,隻有冰冷的壓迫感。
    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洛河渡口牢牢困住。
    李正寶用靴尖踢開腳邊的斷箭,箭杆上的血跡已經發黑。
    “辛老弟,你說邪門不邪門?”
    他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困惑,“咱們加起來還有三萬多人,洛河天險在手,怎麽就被周亞夫這一萬多人耍得團團轉?”
    他望著北岸的密林,那裏藏著飛虎軍的木筏和衝車,像一頭蟄伏的猛獸。
    “明明是咱們占盡優勢,卻整天提心吊膽,連覺都睡不安穩。”
    辛獠兒靠在沙丘的斷壁上,戰袍上的血漬結成了硬殼。
    “優勢?”
    他自嘲地笑了笑,“咱們的優勢是糧草堆成山,可士兵的心早就散了。”
    “張舉戰死的消息傳開,誰還有心思打仗?”
    他摸了摸腰間的佩刀,刀柄被冷汗浸得發滑。
    “周亞夫就是看透了這點,才敢用疲兵之計,白天敲鼓晚上偷襲,耗得咱們人困馬乏。”
    “那咱們不會主動進攻?”
    李正寶追問,眼睛裏閃著異樣的光,“集中兵力衝過浮橋,把他們的木筏燒了,看他們還怎麽折騰!”
    辛獠兒猛地抬頭,像被刺了一下似的挺直身子。
    他看著李正寶,忽然明白對方打的什麽主意 。
    這是想讓自己當出頭鳥,用他的兵力去填北岸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