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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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酉時。
孟府。
書房內,燭火搖曳,映得案上的輿圖明暗交錯。
孟皓清俯身而立,目光如炬地鎖定著輿圖上標注的州縣邊界,修長的手指在鬆州、範州一帶反複滑動,指尖劃過的墨跡仿佛藏著破解迷局的關鍵。
他凝神思索片刻,眉頭忽然一蹙,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輕呼出一口氣道:“哦!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此前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若不是我對著輿圖反複琢磨,細細拆解他的每一步算計,還真猜不透李青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麽看來,不管內戰打不打,他都穩賺不賠——打內戰,他能借戰亂渾水摸魚。
不打內戰,他又能借陛下的妥協拿捏兵權,兩邊都不吃虧,你說這算盤打得有多精!”
孟皓清嘴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輕笑,指尖在輿圖邊緣輕輕敲了敲,語氣裏滿是對李青計謀的洞悉:“兩邊都占盡好處,還是你李青有計謀啊。
我該說這是光明正大、讓人難以招架的陽謀,還是藏在暗處、算計人心的陰謀呢?
切~ 這般手段,倒真是把局勢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話音落下,孟皓清不再耽擱,雙手迅速將輿圖卷起,緊緊抱在懷中。
他腳步匆匆地穿過孟府的回廊,連雯兒遞來的披風都顧不上接,隻留下一句“備好快馬,我要即刻入宮”,便急匆匆地出了孟府,朝著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此時的皇宮禦書房內,氣氛卻如同凝固的寒冰。
“砰!”
一聲巨響,貞啟帝猛地一掌拍在禦案上,案上的奏折、硯台被震得嗡嗡作響,墨汁濺出,在明黃的奏章上暈開一團烏黑。
他臉色鐵青,指著殿外厲聲罵道:“清君側?朕還活生生地坐在這龍椅上,他李青就敢提‘清君側’?
朕當年南征北戰,親手打下這大尉江山,穩坐龍椅十五年,朝堂內外哪個敢不服?
用得著他一個外臣來替朕‘清君側’?簡直是放肆!”
貞啟帝胸口劇烈起伏,粗重地喘著粗氣,一隻手緊緊掐著腰間的玉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顯然已是怒不可遏。
一旁的太子也早已按捺不住怒火,雙拳緊握,怒目圓睜地附和道:“父皇說得是!李青這分明是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
如今二弟帶著邊軍也快班師回朝了,兵力上我們絕不吃虧,這內戰我們索性就打了!
何必還在乎什麽朝野名聲,再這麽縱容下去,他遲早要在大西北鬧出更大的亂子,到時候想管都管不住了!”
貞啟帝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好!就依你!馬上傳朕旨意,集結東都一帶的將士,從你的十萬新軍中抽出五萬精銳,暫且由你統領。
等肖兒回來,你們二人合兵一處,一同發兵鬆州,此次出征,目標隻有一個——隻取李青項上人頭,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徒!”
“這仗……打不得……”
就在貞啟帝話音剛落之際,一道沉穩而有力的聲音突然從殿外傳來,打斷了禦書房內的決議。
貞啟帝和太子皆是一愣,紛紛轉頭朝門口望去,隻見孟皓清抱著一卷輿圖,神色凝重地推門而入,眉宇間滿是急切與嚴肅,顯然是有重要之事稟報。
孟皓清快步走到殿中,對著禦座上的貞啟帝和一旁的太子躬身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臣孟皓清,參見陛下,參見殿下。因事出緊急,未及通傳便貿然入宮,還望陛下恕罪。”
貞啟帝見來者是孟皓清,緊繃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微微抬手道:“免禮。益合啊,怎麽突然急匆匆地入宮了?可是查到了什麽關於李青的新消息?”
太子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上前一步問道:“益合,你剛才在門口說這仗打不得,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今李青都敢公然以‘清君側’為名挑釁皇權了,若是不打,豈不是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孟皓清點了點頭,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將懷中的輿圖在禦案上緩緩展開,指著輿圖上鬆州周邊的區域,沉聲道:“陛下,殿下,臣方才在府中反複推演李青的計謀,如今已經摸清了他的真實意圖。
他之所以敢如此囂張,甚至有意挑起內戰,是因為這內戰一旦開打,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不光能借此機會徹底控製大西北,甚至有可能將整個西部的控製權都攥在手中!”
“什麽?這怎麽可能!”
太子聞言,頓時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他俯身盯著輿圖,急切地追問道:“西部各州郡雖與大西北接壤,但大多聽從朝廷調遣,李青憑什麽能一舉掌控整個西部?”
孟皓清伸出手指,在輿圖上沿著一條線路緩緩劃過,耐心解釋道:“殿下請看,從東都發兵攻打鬆州,唯一的必經之路便是先經過段州,再穿過景州,範州、湯州,最後才能抵達鬆州。而陛下您再看這裏——”
他的手指最終停在輿圖上一個標注著“玉秋關”的位置,語氣愈發凝重,“這個地方名叫玉秋關,恰好位於範州邊境,是連接範州與湯州的咽喉要道。
倘若我們真的決定開戰,李青必定會下令讓手下快速占領湯州,屆時我們與他的交戰地點,大概率會落在湯州和範州的交界處。
而他們隻要集中兵力攻打玉秋關,關下的護城河便會成為他們的天然武器——一旦打開閘門,洪水便會席卷整個範州和湯州,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貞啟帝的目光死死盯著輿圖上的玉秋關,瞳孔驟然收縮,他聲音有些發顫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李青他敢決堤放水,用洪水來…………?”
孟皓清沉重地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正是。陛下您有所不知,範州和湯州都是我朝重要的儲糧州郡,西部八成以上的糧草都囤積在這兩個州郡。
一旦洪水泛濫,糧草必然會被衝毀,百姓流離失所,整個西部都會陷入大亂,民不聊生。”
太子臉上的怒火瞬間被震驚取代,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什麽?他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
用洪水淹沒兩個州郡,讓無數百姓受災,這樣對他有什麽好處?
整個西部都成了災區,他就算掌控了那裏,又能得到什麽?”
孟皓清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滿是對李青計謀的忌憚:“殿下,臣思來想去,除了這一招,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何勇氣主動挑起內戰。
他要的不是一個完好的西部,而是混亂的局勢。
隻要讓西部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天下人便會將罪責歸咎到陛下您的身上,認為是陛下為了平叛,不顧百姓死活。
到時候,李青再將他早已暗中儲蓄的糧草拿出來分發給災民,搖身一變就成了拯救百姓的‘救世主’。
這樣一來,他不僅能輕易贏得民心,更有了與陛下談判的資本。
談得好,他便能借著賑災之名,名正言順地掌控西部各州郡。
談不好……嗬嗬,他甚至能以‘救民於水火’為名,號召天下人反對朝廷。
更何況,玉秋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們若是想要攻下來,至少需要三五個月的時間。
他要是故意拖延戰事,耗上幾個月,範州和湯州的百姓恐怕就真的要全死在這場災難裏了!”
貞啟帝和太子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這內戰若是按照孟皓清的推演那可真是麻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