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女中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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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延年住進了帳篷,也看到了自己的隨從,包括威廉姆在內。
他們原本都被關在地窖裏,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又被放了出來,還好酒好菜的招待著,欣喜若狂。
再看到趙延年時,他們的眼神都有些怪異,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有慶幸,有豔羨,甚至還有嫉妒。
威廉姆伸手來拍趙延年的肩膀,卻被趙延年下意識地閃開了。他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你的武藝又有進步了。”
趙延年很詫異。“你這都看得出來。”
“嗯,你的眼神不一樣了。”威廉姆比劃了一番,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你的眼神像玉一般,有光,卻看不透。”朱安世說道:“和之前的那種逼人的淩厲不同。”
他這是第二次隨趙延年出使,也算是熟人了。
趙延年笑笑,沒有正麵回答他們的問題,隻是問了一下他們的近況,有沒有人受傷。
大夥兒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雖然受到了點驚嚇,吃了些苦頭,但是沒人受傷。朱安世還有些尷尬地說,他們當時根本來不及反抗,還在睡夢裏就被匈奴人圍住了,有人是被人直接從女人懷裏被拽出來的,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光著屁股。
趙延年也忍不住笑了。
這些隨他出使的人大多是無賴少年,要不就是像朱安世一樣的遊俠。說他們是外交人員都是抬舉他們,他們就是來冒險的,吃吃喝喝,和看中的匈奴女人睡覺,如果回去的時候還能帶上一點禮物,那就完美了。
什麽大漢威儀,朝廷體麵,根本不是他們要考慮的事。
當然,朝廷也不考慮他們的安全。
就像這次,如果不是伊稚邪相信趙延年沒有騙他,這些使者團成員不是被殺,就是成為奴隸,再也別想回漢朝去。現在虛驚一場,死裏逃生,他們自然開心。
“耐心等兩天吧。”趙延年坐了下來,抱著腿。“霍將軍拿下河西,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沒有了河西,匈奴人會更虛弱,談判的願望說不定更強一些。”
“中郎說得對。”威廉姆立刻響應。“這幾日單於心情反複,在談和打之間猶豫不決。霍將軍這一戰勢若雷霆,堪比中郎在諸聞澤畔以一敵百,大破龜龍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朱安世等人聽了,也覺得有理。
漢匈之間,征戰多年,說到底還是要靠實力,僅靠談是談不出什麽結果的。匈奴人之所不肯痛痛快快的投降,還是因為有反抗的實力,不甘心就此罷休。
現在匈奴右部王庭被打掉了,最富庶的河西又遭受重創,他們的心態或許會有一些變化。
既然現在放了他們,再殺他們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中郎,教我們兩手吧。匈奴女人那麽野,你是怎麽擊敗她們的?”朱安世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說道。
“就是,中郎,教教我們吧。這匈奴女人不愧是騎馬長大的,兩條腿太有勁了……”
另一個成員腆著臉,剛說了兩句,就被朱安世一腳踹開。
“別丟人了,就你最貪,一下子要倆,偏偏又不行,連累得我們都被人笑話。”
“誰說我不行?”那人漲紅了臉,叫了起來,引起一陣哄笑。
趙延年很無語,起身出帳。
他還是無法接受這些人居然是大漢的使者,簡直是有辱國體。
不過想想漢武帝那貨的做派,他又沒理由指責這些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漢朝從上到下都是這個德性,比匈奴人好不到哪兒去,是需要儒家來給他們上上規矩,知道一些廉恥。
——
趙延年站在金吉麗的帳篷後,半天沒動彈。
有侍女從帳篷裏出來,掩著嘴,打量著趙延年。雖然臉色微紅,眼神卻極是大膽,一副恨不得將趙延年生吞活剝的表情。
趙延年想了想,最後還是咳嗽了一聲,隔著帳篷,囑咐金吉麗好好休息,便轉身走了。
他實在沒臉見金吉麗。
荒唐,太荒唐了。
帳篷裏,金吉麗擁被而臥,用被角蓋著臉,吃吃的笑。
侍女坐在一旁,笑道:“沒想到天武士也有害羞的時候,連帳篷都不敢進了,生怕公主吃了他。”
“他不是怕我,是怕你們。”金吉麗翻了個白眼,隨即又說道:“還是弗裏達厲害,你們都不行,好麽好得很,真讓你們上了床,又撐不了一會兒。”
“我倒是覺得是天武士更厲害了。”侍女湊了過來,輕聲說道:“我聽說,天武士在地窖裏三天,不吃不睡。被右賢王帶出來的時候,卻和沒事人似的。”
金吉麗吃了一驚。“是麽?”
“是的,我剛才特意看了一眼。”另一個侍女湊了過來。“雖然身上髒了些,但人很精神,不像餓了三天的樣子。”
金吉麗眼神閃爍,若有所思。
“公主,你要去長安嗎?”
不等金吉麗回答,另一個仕女說道:“當然想。聽說長安比單於庭還要大幾十倍,一個城裏就有幾十萬人,天下最珍貴的東西都在市場裏出售。誰不想看看那是什麽樣子?你看弗裏達去了,還想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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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來。”金吉麗突然說道:“我一定會回草原的,這裏才是我的家。”
——
又過了幾天,伊稚邪終於做出決定。
派使者去長安,繼續與漢朝談判。
為表誠意,他讓金吉麗隨趙延年去長安,拜見漢家天子,並準備了豐厚的禮物。
除了大量的皮貨、山貨,還有十幾匹好馬、駱駝和驢,黃金、珍珠、玉石也裝了幾十箱子,最珍貴的卻是一隻鷹,由兩個鷹奴服侍,據說能聽懂人語。
金吉麗坐著一輛豪華的大車,由兩頭雄壯的黑牛牽引,雖然速度不快,卻極平穩。
盛裝的金吉麗坐在車裏,顯露出趙延年沒見過的雍容華貴。
看得出,伊稚邪對這次談判很用心,也很有誠意。
使者團的成員也得到了不少禮物,每人一匹好馬,十塊金子,可謂是滿載而歸。
有人甚至帶上了想去長安開開眼界的匈奴少女。
他們對伊稚邪的大方交口稱讚,對這次出使也滿意之極,覺得不枉此行。
隻有趙延年的心情有些低沉,一路走來,看不到什麽笑臉,也一直沒有上車。
——
七月初,趙延年一行到達諸聞澤。
雁門太守李椒親自到諸聞澤迎接,李陵隨行。
見麵之後,李椒先傳達了天子的詔書,著趙延年一行在諸聞澤暫歇,等大行令趕來接手相關的流程。
趙延年多少有些奇怪,大行令是九卿之一,負責管理對外事務,由他來負責與匈奴的談判、和親沒什麽問題,但自己就是使者,似乎也可以帶著匈奴人直接去洛陽,天子這麽做,未免有刻意的成份。
但他沒發表任何意見。
雖然知道天子派霍去病奇襲河西沒什麽問題,也毋須通報自己,但他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疙瘩。
君心似海,他這輩子可能也成不了天子的心腹,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說完公事,李椒上下打量了趙延年兩眼,有些疑惑。“你最近是得了什麽異寶嗎?”
趙延年不解。“何出此言?”
“皮膚好得像少女,我都忍不住想掐一把。”李椒搓了搓手。“別怪我沒提醒你,回長安之後,千萬不要打扮,否則難免有好色之人覬覦你。”
趙延年哈哈一笑。“我從來不打扮,全天然。”他隨即又說道:“是吐納術的功勞。”
李椒頓時來了精神。“當真?”
“騙你作甚。這次去單於庭,險些喪命,被關在地牢裏幾天,什麽事也做不了,就隻能練功吐納,竟然頗有進步。”
李椒聽了,眼神微閃。“伊稚邪想殺你?”
“是。”
“後來又是怎麽解的?”
趙延年苦笑著搖搖頭,他也不清楚伊稚邪在搞什麽鬼。一開始在北海的時候,派兵包圍他的帳篷,險些當場格殺。後來到了單於庭,卻什麽動作也沒有,這事好像就這麽過去了。
至於踢桌子、放狠話那些,也算不上什麽動作吧。
他看不懂,也懶得猜。
李椒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久,問了一句。“你怨過天子嗎?”
趙延年沉默了,幾次欲言又止。
李椒將雙手搭在趙延年肩上,低著頭,看著趙延年的眼睛。“中郎,這次河西之戰,你的確受了委屈,但從中獲利的人很多,包括我隴右李氏。我三弟李敢隨驃騎將軍出征,立有戰功,封關內侯,食邑二百戶。你義兄趙破奴封從驃侯,仆朋封關內侯,其他封侯增邑的有十幾人,受賞的將士更是以萬數。”
趙延年吃了一驚。
他知道霍去病這次河西之戰收獲頗豐,卻沒想到戰果如此驚人,封侯的就有十幾個。
“如今的長安一片喜氣,幾乎每天都有慶功的宴會,天子的喜悅更不用多說。你回長安後,可不要掃興。古人有言,滿堂飲酒,有一人向隅,則一堂為之不樂。你要是不高興了,其他人也難免尷尬,尤其是你的兩個義兄。至於天子……”
李椒沒有再說下去,隻有手上加了點力氣。
趙延年會意,吐了一口悶氣。“多謝李兄提醒,我明白了。”
李椒收回手掌,沒有再說什麽。
——
得知趙延年返塞,趙破奴從治所趕來,與趙延年見麵。
他大腿受了傷,走路一瘸一拐,但精神卻有些亢奮。見麵之後,他抱著趙延年,用力拍打著趙延年的後背,笑道:“延年,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趙延年不解。“我怎麽立功了?”
趙破奴卻不說話,看著金吉麗的馬車,歪了歪嘴。“那就是匈奴公主?”
趙延年嗯了一聲,又扯著趙破奴的手臂。“快說說,我怎麽立功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趙破奴掙開趙延年的手,向馬車走去。
有隨行的匈奴騎士上前阻攔,見趙破奴沒有停步的意思,其中一人“唰”的一聲拔出了劍。他沉下臉,剛要喝斥,馬車裏傳出一聲輕喝。
“退下,不可對兄長無禮。”
騎士愣了一下,回頭看向馬車,卻見車門打開,盛裝的金吉麗看著他,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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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無奈,隻得退下。
金吉麗從裏麵走了出來,下了馬車,對趙破奴躬身一拜,用匈奴語說道:“新婦匈奴金吉麗見過兄長。常聽夫君提起兄長英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趙破奴驚訝地轉身,看著趙延年,挑了挑眉。
趙延年無語的攤了攤手。
不得不說,金吉麗比弗裏達會做人,這麵子給得太足了。
趙破奴打量了金吉麗兩眼,笑道:“果然是個好女子,勉強能配得上我家兄弟了。”他揮了揮手,有隨從捧過來一隻小箱子。趙破奴接過,看了一眼,又遞給金吉麗。“第一次見麵,沒什麽準備,這點小禮物,你收下,當作玩具。”
金吉麗身邊的侍女邁步上前,剛要去接,卻被金吉麗攔住了。金吉麗上前,親手接過小箱子,笑道:“兄長有賜,不敢不受。隻是無功受祿,實在有愧。聞說兄長尚未婚配,這兩個侍女小有姿色,出身也算不錯,就讓她們伺候兄長起居吧。”
說完,她身邊的兩個侍女舉步上前,向趙破奴行禮。
趙破奴一愣,再次轉頭看向趙延年。
趙延年比他更驚訝,他完全不知道金吉麗有這樣的準備。
“你……”他看看金吉麗,又看看趙破奴。
金吉麗莞爾一笑。“夫君,我阿哥可說了,女人如花,顏色易老,請兄長趕緊下聘,迎娶我的阿姐。”
趙破奴還沒反應過來,趙延年已經明白了,用力一拍趙破奴的手臂。
“右賢王等著你下聘呢,趕緊的吧。”
這一次,趙破奴明白了,樂得合不攏嘴,接著又皺起眉頭。
“右賢王去單於庭了?”
“嗯,我在單於庭看到他了。”趙延年說道。
金吉麗接過話頭。“右賢王與單於會於單於庭,這有什麽奇怪的。如今漢匈和親,兩國罷兵,等兄長娶了我阿姐,有朝一日,我阿爸、阿哥一起去長安拜見漢家天子,也是有可能的。”
趙破奴眉飛色舞,撫掌大笑。“好,極好。”
趙延年認真打量了金吉麗兩眼,意識到自己應該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年輕的匈奴少女。
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金吉麗這麽會說話,簡直和阿嫂王君曼有得一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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