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仁心堂後院的木香花開得正盛。蘇合香大夫撚著銀針的手忽然一頓，前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蘇大夫救命！"茶商周掌櫃被兩個夥計架著闖進來，麵色潮紅如煮熟的蝦子，唇上燎起一串火泡。他中衣前襟散亂，露出胸膈處大片紅斑，十指不住抓撓著皮膚。
    屏風後同時響起老藥童的通報："碼頭王二背生惡瘡，高熱三日不退！"
    蘇合香將銀針收入鹿皮囊，青瓷藥碾突然泛起微光。四道虛影自藥材中化形而出——紅衣的黃連手持朱筆，玄衣的黃芩捧著脈案，青衣黃柏握著銅尺，素衣梔子托著玉壺。
    "上焦火毒。"黃連的筆尖點在周掌櫃舌象圖上，那舌尖紅絳如滴血，"但熱已傷津，當佐甘寒。"黃芩翻開脈案，寸脈洪大如浪湧舟，卻在關部突然細弱如絲。
    黃柏的銅尺劃過王二背部癰疽示意圖："下焦濕熱纏結成毒，當引邪外透。"梔子玉壺傾倒，模擬的膿液在沙盤流動，"腐肉未去，新肌難生。"
    四道身影在晨光中達成共識。蘇合香提筆寫下兩方：給周掌櫃的加了鮮竹葉、生石膏，給王二的添入金銀花、皂角刺。藥櫃裏傳來細微響動，黃連掰下半角投入周掌櫃的藥包，黃柏則取整支沒入王二的陶罐。
    半月後夏至，蟬鳴聲中周掌櫃送來新茶，王二扛著鮮魚道謝。他們不知曉那夜藥材們的爭論：黃連堅持加大劑量直折火勢，梔子主張養護胃氣；黃柏要徹底清利下焦，黃芩提醒中焦樞機不可過伐。
    月光漫過曬藥架，四君子虛影正在複盤病案。黃連的朱筆勾連三焦氣機圖："同是火毒，上擾神明則譫妄，下阻經絡則成癰。"梔子往茶商脈案灑下虛擬甘露："熱盛則煉液成痰，故添竹葉石膏保津液。"
    黃芩的脈案簿自動翻頁："漁夫久居潮濕，濕與熱結，非金銀花不能透達表裏。"黃柏的銅尺點在癰疽剖麵模型："腐肉乃氣血壅滯所化，皂角刺破瘀，正如大禹導洪。"
    夜風送來斷續更鼓，四道身影漸淡入藥材。周掌櫃的茶餅在案上散著清香，王二的魚簍滴落的水珠在月光下宛如未盡的藥露。
    處暑剛過，仁心堂簷角銅鈴沾了層薄霜。蘇合香正在研磨吳茱萸，忽見藥童引著兩人踏霜而來：青衫書生咳聲撕棉裂帛，粗布農婦拖著紅腫左腿，每走一步都在青磚留下濕痕。
    青瓷藥碾再度泛起微光，四君子虛影卻比夏日淡了幾分。黃連的紅衣染著焦色，望著書生咯在帕子上的鐵鏽色痰血蹙眉："秋燥刑金，竟將熱毒逼入血絡。"
    "且慢。"黃芩的玄衣袖中飛出三根絲線，虛懸在書生寸關尺，"浮中取澀，沉取細數，這是燥熱灼傷肺絡。"脈案簿嘩嘩翻動，停在"衄血"條目。
    後院忽然傳來陶罐碎裂聲。黃柏的銅尺量過農婦小腿潰爛處，腐肉間黃水混著血絲滲出："濕毒沉積如沼，當開溝渠導邪。"梔子玉壺中清露滴在沙盤，模擬的水流卻被淤泥阻滯。
    四道身影在晨霧中圍住人體經絡模型。黃連朱筆點向太陰肺經："書生脈症雖凶，實為標熱本燥。"筆鋒突然轉向農婦小腿陽明經："此患看似濕重，但舌苔黃膩而根剝，已現傷陰之兆。"
    蘇合香的白眉微微顫動。給書生的方子減了黃柏劑量，添入鮮藕節、白茅根；農婦的藥方除去皂角刺，換成澤瀉、車前子。藥櫃深處傳來爭執：黃芩主張用麥冬潤燥，黃連卻將鮮竹葉強行壓進書生藥包；梔子分出一縷清露滲入農婦湯劑，黃柏的銅尺把金銀花攔在罐外。
    寒露那日，書生攜來手抄《瘟疫論》，農婦捎著新挖的土茯苓道謝。他們不曾聽聞藥材們徹夜的爭執：黃連堅持"存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機"，黃芩卻警告"過用寒涼恐冰伏邪氣"；黃柏要"急下存陰"，梔子卻吟著"治濕不遠溫"。
    月色浸透窗欞時，四君子虛影正在調整人體模型。黃芩的絲線纏住書生肺部投影："秋燥襲肺，若單用我等苦寒直折，反成抱薪救火。"虛擬藥汁流過經絡，白茅根引導的熱毒從鼻衄排出。
    黃柏的銅尺撬動農婦小腿氣機模型："濕毒化熱傷陰時，金銀花輕清宣透之性反勝皂角刺峻烈。"澤瀉在虛擬經絡中開出的溝渠，將濁毒引向膀胱經。
    霜花悄然爬上硯台，虛影隨藥香漸散。書生留在案幾的醫書被風吹開，恰停在吳又可"客邪貴乎早逐"句，而農婦的土茯苓在月光下泛著祛濕解毒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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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連解毒湯《外台秘要》
    【組成】黃連三兩 黃芩 黃柏各二兩 梔子擘，十四枚
    【用法】上四味切，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分二服現代用法：水煎服）。
    【功用】瀉火解毒。
    【主治】三焦火毒熱盛證。大熱煩躁，口燥咽幹，錯語不眠；或熱病吐血、衄血；或熱甚發斑，或身熱下痢，或濕熱黃疸；或外科癰瘍療毒，小便黃赤，舌紅苔黃，脈數有力。
    【證治機理】火熱毒盛，充斥三焦，波及上下內外，上擾神明，故大熱煩躁，錯語不眠；熱灼津傷，則口燥咽幹；血為熱迫，隨火上逆，則為吐衄；熱傷絡脈，血溢肌膚，則為發斑；熱毒下迫大腸，則為下痢；瘀熱熏蒸外越，則為黃疸；熱壅肌肉，則為癰腫療毒；舌紅苔黃，脈數有力，皆為火毒熾盛之征。綜上諸症，皆為實熱火毒為患，宜苦寒直折以瀉火解毒。
    【方解】黃連為君，入上焦以清瀉心火，蓋因心為君火之髒，瀉火必先清心，心火寧，則諸經之火自降；又入中焦，瀉中焦之火。臣以黃芩清上焦之火，黃柏瀉下焦之火。梔子清瀉三焦之火，導熱下行，用為佐使。本方為治實熱火毒證之基礎方，又為體現苦寒直折法之代表方。
    【配伍特點】苦寒直折，瀉火解毒，三焦並清。
    【方歌】黃連解毒湯四味，黃芩黃柏梔子備，躁狂大熱嘔不眠，吐衄斑黃皆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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