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穀的清晨總是裹著草木的芬芳。桑白皮站在溪邊青石上，金紋白袍被山風掀起衣角，露出腰間懸掛的桑葉形玉墜。他俯身掬起一捧溪水，水麵上倒映的麵容如青年劍客般清俊，眉間卻凝著千年沉澱的沉穩。
    "桑君！"清脆女聲破開晨霧，甘草提著竹籃小跑而來，杏色襦裙上沾著露水，"西村王家的孩子又咳血了，地骨先生說這次疫病不同尋常。"
    桑白皮指尖輕顫，水麵漾起漣漪。三日前他在山穀北坡采藥時，就注意到幾株桑樹葉片發卷，葉背隱現赤紋——這是肺火蔓延的征兆。正要開口，忽見遠處升起狼煙般的黑霧，裹挾著焦灼氣息撲麵而來。
    藥廬裏，地骨皮正在碾藥。玄色深衣襯得他膚色愈發蒼白，銀發用竹簪隨意挽著，案頭《黃帝內經》攤開在"咳論"篇。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脈象浮數，右寸尤甚，當是熱邪犯肺。"
    "地骨先生料事如神。"甘草將竹籃裏的桑葉鋪在葦席上，"王家小兒麵紅目赤，今晨痰中帶血，手心灼熱如炭。"
    地骨皮停下藥碾，青金石杵在晨光中泛著冷芒："此乃木火刑金之象。桑君，你觀那黑煙可嗅出端倪？"話音未落，桑白皮已掀簾而入，衣袂挾著未散的焦糊味。
    "有人在燒南洋香料。"桑白皮劍眉緊蹙，"我循著煙氣找到山穀南麓，見商隊正在熔煉龍涎香。領隊說這是京中貴人新寵，價比黃金。"
    地骨皮執筆的手頓在半空，墨汁滴在宣紙上暈開病脈圖："龍涎香性燥熱，最易引動相火。今春本就少雨，這般焚香無異於火上澆油。"他突然劇烈咳嗽，蒼白麵容泛起病態潮紅。甘草急忙遞上藥盞，卻被他擺手推開："當務之急是配出瀉白散，粳米呢？"
    "在這兒呢！"穿著鵝黃衫子的少女抱著陶罐衝進來，發間稻穗金釵叮咚作響，"我用晨露泡了三個時辰的粳米，藥性最是溫和。"說著將米粒撒入藥臼，白玉般的米粒與淡青桑皮形成奇妙呼應。
    桑白皮解下腰間玉墜按在案上，桑葉紋路突然泛起青光。四味藥材在光芒中浮空旋轉，桑皮的金紋、地骨的銀絲、甘草的琥珀色、粳米的月白色交織成光網。地骨皮咬破指尖彈出血珠，光網瞬間收縮成拇指大的光球。
    "去！"隨著清喝，光球化作流星飛向黑煙升起處。桑白皮額角沁出汗珠："我在光球中注入了瀉白散的藥性，可暫時壓製邪火。但若不根治病源......"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驚呼。四人趕到南麓時，隻見商隊眾人渾身通紅，為首者十指焦黑仍在抓撓喉嚨。地骨皮蹲身把脈，指尖剛觸到腕部就縮回："肺脈洪大如波濤，這是火毒入血！"
    "讓我來。"桑白皮並指如劍點向商人膻中穴，金紋自指尖蔓延至患者胸口。突然，商人噴出帶著火星的黑血，甘草急忙展開藥帕接住，帕麵頓時焦黃卷曲。
    地骨皮抓起焦黑血塊細嗅："不對，這不是普通肺熱。你們看血中金屑——他們熔煉的根本不是龍涎香！"
    藥廬內蒸氣氤氳，桑白皮將曬幹的桑樹根皮撕成細條。晨光透過窗欞，在他修長的手指上投下金線般的紋路。地骨皮靠在竹榻上翻閱《千金方》，突然輕咳著指向某處："孫真人記載，前朝瘟疫盛行時，有醫家以桑皮合地骨......"
    "地骨先生！"粳米捧著陶罐小跑進來，發間沾著穀穗，"王家送來三鬥新米，說是給甘草姐姐配藥用的。"
    甘草正在研磨琥珀色的甘草片，聞言抬頭笑道："告訴他們不必破費，治病本就是我們......"
    話音未落，急促的拍門聲打斷對話。桑白皮閃身開門，見裏正扶著個麵色潮紅的婦人。婦人懷中嬰兒啼哭不止，每聲咳嗽都帶著嘶啞的哮鳴。
    "清晨還好好的，忽然就喘不上氣。"婦人淚珠滾落，滴在嬰兒發紫的唇瓣上。桑白皮指尖輕觸嬰兒囟門，金紋順著經絡遊走："肺俞穴灼熱，太淵穴鼓動如豆，是痰熱閉肺。"
    地骨皮已撐著病體過來，銀發被汗水黏在頸側："尋常瀉白散恐藥力不足，需加葶藶子破痰。"他轉向甘草："取三年前埋在桂花樹下的陳蜜，調和藥性。"
    粳米突然扯住桑白皮衣袖："桑君你看！"嬰兒脖頸處浮現蛛網狀紅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心口蔓延。桑白皮瞳孔驟縮——這是疫毒入心的征兆。
    "來不及煎藥了。"桑白皮並指劃過腰間玉墜，青光暴漲中，四味藥材淩空浮現。地骨皮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藥材瞬間融成翡翠色的光流，順著嬰兒七竅滲入體內。
    婦人驚恐地看著孩子渾身泛起青光，俄頃，嬰兒哇地吐出黃稠痰塊，呼吸頓時順暢。桑白皮卻踉蹌扶住藥櫃，金紋自指尖褪至腕間："強行催動本源藥力，終究是飲鴆止渴。"
    三更時分，地骨皮握著火折子走進山穀密道。石壁上濕氣凝結成珠，折射著幽藍微光。他停在刻有藥王像的石門前，喉間泛起腥甜——白日的強行施術，終究牽動了舊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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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在此。"桑白皮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金紋白袍在黑暗中宛如明月，"你取《疫病方論》，是要查商隊熔煉之物？"
    地骨皮撫過石門上的星圖："《方論》記載，永徽三年嶺南大疫，症似肺熱實為金毒。患者血現金屑，七日心脈盡斷。"他轉動北鬥七星石鈕，石門轟然開啟："那些商人熔煉的，怕是摻了雲母的贗品龍涎香。"
    藏書閣內，甘草驚呼聲蕩起塵埃。她舉著泛黃書卷："雲母遇火則釋金毒，入肺經如刀鋸！所以尋常瀉白散難起效......"
    "需要白虎湯為引。"粳米抱著陶罐探頭，"但白虎湯性烈，幼兒如何承受？"
    地骨皮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血絲："用我的本體......地骨皮可引虛火歸元......"話音未落，桑白皮已扣住他命門穴渡入藥氣："胡鬧！你本源已損，再取根皮會傷及靈核。"
    四人沉默間，晨鍾穿透岩壁隱隱傳來。桑白皮望向漸白的天際："寅時三刻，陽氣初升。甘草取鮮竹瀝，粳米備五色土，我們重煉瀉白散。"
    藥王鼎在晨光中泛起青銅幽光。桑白皮將百年桑枝投入鼎內，金紋自指尖流向鼎身。地骨皮割下一段根須，銀絲般的纖維在火中化作星辰："以我地骨之陰，製桑皮之陽。"
    甘草將琥珀色的蜜蠟融入鼎中，突然鼎身劇烈震動。粳米急忙撒入五色土，卻見藥液分成青紅兩色無法相融。桑白皮額角青筋暴起："陰陽失衡，要糟！"
    千鈞一發之際，地骨皮突然將整隻手掌按進藥鼎。銀發瞬間灰白，鮮血卻將藥液染成太極圖案。"就是現在！"他嘶聲喊道。桑白皮雙目金光暴漲，鼎中藥液凝成青白雙色藥丸，表麵浮現天然太極紋。
    "以人入藥，你瘋了麽！"桑白皮扯下衣擺為他包紮斷掌。地骨皮卻虛弱地笑："別忘了......地骨皮本就是枸杞之根......斷肢......可再生......"
    七日後，商隊幸存者服下太極瀉白丹，咳出的黑血中金屑漸少。京中傳來密報，太醫院發現多例相似病患，聖上詔令藥王穀進獻方藥。
    月夜下，桑白皮望著忙碌製藥的三人。甘草在教村婦辨認桑葉，粳米正給孩童分發甘草糖，地骨皮雖麵色蒼白，仍撐著為老者把脈。山風送來他的低語："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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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瀉白散《小兒藥證直訣》
    【組成】地骨皮 桑白皮妙，各一兩 甘草炙，一錢
    【用法】上藥銼散，入粳米一撮，水二小盞，煎七分，食前服現代用法：水煎服）。
    【功用】清瀉肺熱，止咳平喘。
    【主治】肺熱喘咳證。氣喘咳嗽，皮膚蒸熱，日晡尤甚，舌紅苔黃，脈細數。
    【證治機理】證因肺有伏火，鬱蒸傷陰，肺失清肅所致。伏火鬱肺，肺氣不降，則氣喘咳嗽；肺合皮毛，肺中伏火外蒸於皮毛，故皮膚蒸熱；伏火漸傷陰分，故身熱日晡尤甚；舌紅苔黃，脈細數是伏火漸傷陰分之候。治宜清瀉肺熱，止咳平喘。
    【方解】桑白皮甘寒性降，善瀉肺火，平喘咳，為君藥。地骨皮性味甘寒，善清肺中伏火，退虛熱，為臣藥。君臣二藥相合，清瀉肺中伏火，以複肺金肅降之權。炙甘草、粳米性味甘溫，養胃和中，培土生金，以益肺金，共為佐藥。炙甘草調和藥性，兼作使藥。本方是錢乙依據小兒“稚陰稚陽”之體及肺為嬌髒、不耐寒熱之生理特點，結合肺有伏火傷陰之病機所創製，是臨床清瀉肺中伏火之常用方。
    【配伍特點】甘寒清降，清中有潤，瀉中寓補，培土生金。
    【方歌】瀉白桑皮地骨皮，甘草粳米四般宜，參茯知芩皆可入，肺熱咳嗽此方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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