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三年深秋，太醫院西配殿內燭火通明。王清任手持《醫林改錯》手稿，望著案前蹙眉不展的中年男子。患者胸痛月餘，前醫用瓜蔞薤白湯未見寸功，反添夜寐不安之症。
    "先生平素性情如何？"血府逐瘀湯中的柴胡忽然開口。他身著青衫，眉宇間自有一股升發之氣，腰間玉帶綴著七枚銀鈴，暗合少陽樞機之數。
    患者長歎："自打綢緞莊被洋布擠兌，這胸口就像壓著塊青石板。"話音剛落，其人中處青筋隱現，左關脈弦如按琴絲。枳殼聞言振衣而起，玄色官服上金銀線繡的雲雷紋隨動作流轉："肝氣鬱結，橫逆犯胃，當疏利氣機。"他腰間玉牌刻著"寬中"二字，與柴胡的"升清"玉牌遙相呼應。
    "且慢！"桃仁從屏風後轉出，石榴紅的裙裾掃過青磚地麵。她指尖拈著片帶血的絲帕，正是患者晨起咳出的血絲所化。"血瘀胸府，非獨氣滯。君不見其舌質紫暗，目眶青黑？"話音未落，紅花已擎著燈籠近前，燭光將患者麵部的黧色照得分明。
    王清任微微頷首，朱筆在脈案上記下"胸不任物"。此時當歸扶著位麵色蒼白的女子入內，女子發間木簪雕著芍藥花紋，正是新添心悸症狀的婦人。"血虛而瘀，最忌攻伐太過。"當歸將烏木藥箱置於案幾，箱中熟地黃瑩潤如墨玉，川芎的峨冠博帶上還沾著川蜀的晨露。
    殿外忽然傳來環佩叮當，通竅活血湯的麝香執麈尾而來，周身縈繞冰片清氣："此症當用我輩開竅逐瘀！"少腹逐瘀湯的小茴香提著八角宮燈冷笑："少腹冷痛方是我等用武之地。"膈下逐瘀湯的香附手持檀香算盤正要開口，卻被王清任抬手製止。
    "諸位稍安。"甘草捧著陶罐緩步上前，罐中蜂蜜泛著琥珀光澤，"患者病在血府，上有煩熱下有寒，非氣血同治不能奏功。"她將蜜水分與眾人，轉向桃仁道："姐姐主攻瘀血，可需增赤芍助陣？"
    赤芍聞言解下腰間銅尺："尺脈沉澀，血熱鬱結，當清當通。"她腕間銀鐲刻著《金匱要略》條文，與桃仁的《本經逢原》玉佩相映成趣。牛膝默不作聲地展開足三陰經圖，在膝陽關穴處重重一點。
    子時三刻，湯成。患者飲下片刻，忽覺胸中如冰雪消融，鬱結之氣化作長噯而出。王清任撫掌而笑："血化下行不作勞，柴胡桔梗暢胸膈。此方之妙，正在升降相因，氣血同調。"晨光熹微中，十一味藥材的身影漸淡，唯留《醫林改錯》書頁間墨跡未幹："胸中血府血瘀，用此方百發百中。"
    ……
    患者周子安解開衣襟，左乳下三寸現出巴掌大青斑。桃仁以銀簪輕觸，瘀斑竟如活物般遊移，在膻中穴周圍形成蛛網狀紋路。"此乃《諸病源候論》所言"惡血在內，行走不定"。"她指尖凝出朱砂色氣旋，循手厥陰心包經探查，至天池穴突然阻滯。
    通竅活血湯中的老蔥白須發皆張，周身毛孔滲出辛香之氣："若是頭麵瘀阻，當取吾輩借麝香透竅之力！"他揮袖化出三具虛影：一者頭痛如錐刺，二者耳聾年久，三者麵色青紫如妝，"唐宗海在《血證論》有雲，通竅者重在巔頂之絡……"
    "周先生可覺少腹發涼？"少腹逐瘀湯的幹薑突然發問。她掌中托著枚冰晶，內封存著典型寒凝血瘀之症：婦人經色紫黑有塊，遇溫則緩。小茴香在旁展開《婦人大全良方》，指著其中一頁："此等症候，非肉桂、炮薑不能破陰回陽。"
    王清任輕叩案上銅人，銅人胸脅部忽然透明，顯露出如絮瘀血纏繞膈膜。膈下逐瘀湯的延胡索立即上前："膈下瘀阻當見積塊，其痛如刺，固定不移。"他手中算珠彈出，在空中排列成《醫林改錯》原文："積塊日久，飲食漸減……"
    "諸位且看！"血府逐瘀湯的桔梗忽然展開一卷《黃帝明堂經》，銀針般的聲音刺破爭論："此患瘀在血府，上焦如霧蒙而氣促，中焦似絞索而脅脹，下焦若寒潭卻反生虛火。"他廣袖拂過患者後背，足太陽膀胱經上心俞、膈俞穴突現朱紅斑點，正應《診家正眼》"瘀血內著，其腧必赤"之論。
    柴胡與枳殼並肩而立，二者氣機在半空交織成太極圖案。柴胡的青色清氣自足少陽膽經升起，至風池穴化為春柳；枳殼的濁黃地氣從足陽明胃經沉降，在梁門穴結成金鍾。"肝氣左升，胃氣右降。"王清任蘸墨繪出《四聖心源》氣機升降圖，"此乃血府逐瘀湯運轉樞機之要。"
    桃仁與紅花各執血瘀兩端。桃仁掌中浮現《神農本草經》殘卷，其上"主瘀血血閉"字樣泛著暗紅幽光；紅花腕間纏繞《本草綱目》金線，線頭係著五色瘀血標本。二人合力展開《血證論》書頁，將患者咯出的血絲置於"離經之血"章節，血絲立即化作三棱、莪術等破血藥形，又在觸及"新血不生"段落時轉為當歸、白芍之態。
    當地黃捧出墨玉藥臼時，整個太醫院彌漫著熟地特有的沉香氣。她研磨的動作暗合河圖之數，每九轉便有一道精血之氣注入患者衝脈。川芎突然拔劍斬斷虛空中的一條血絡："瘀血不去，新血妄行！"劍尖所指正是患者鼻衄之症，當歸立即引四物湯精華修補損傷的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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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香突然擲出三枚銀針，分別刺向患者神庭、聽宮、迎香三穴："若是通竅湯證，此刻當有清涕出！"然而針孔湧出的卻是粉紅血沫。老蔥白見狀大驚："上焦瘀熱熏蒸，非單純開竅能解！"
    香附的算盤突然炸裂，算珠化作《景嶽全書》中的氣滯血瘀案例："膈下瘀阻必見呃逆，此患噯氣反覺舒爽，病位分明不在中焦！"延胡索凝出的積塊虛影在觸及患者肋緣時，竟如雪遇沸水般消融。
    少腹逐瘀湯眾藥齊出，在患者關元穴布下回陽陣。然而陣中火焰忽明忽暗，幹薑驚覺："下焦虛寒原是假象！"小茴香的八角宮燈照出患者足心潮熱，正是血瘀化熱之兆。
    血府逐瘀湯眾人此刻列陣。桔梗引諸藥之氣上達華蓋，牛膝導濁陰下歸湧泉，柴胡、枳殼斡旋中焦如推磨轉盤。桃仁將十二經絡瘀點連成星圖，紅花以燈籠為引點燃命門之火。當赤芍將銅尺橫貫三焦時，患者突然嘔出黑血塊，胸中頓覺空明。
    王清任在《醫林改錯》上疾書："通竅活血湯治頭麵四肢血瘀，膈下逐瘀湯治腹中積塊，少腹逐瘀湯治寒凝血瘀，而血府逐瘀湯獨擅胸中血瘀。"朱筆過處，四張人體經絡圖淩空顯現：
    通竅湯證瘀點如露珠凝於巔頂發際；膈下湯證瘀斑似老繭附著期門、章門；少腹湯證瘀紋若寒霜覆蓋關元、中極；而血府湯證瘀絡恰似蛛網密布膻中、巨闕。
    "此方奧義，首在氣血同治。"甘草將各藥精華融於蜜水，"柴胡疏肝解鬱，桔梗載藥上行，此乃"血中之氣藥"；桃仁破瘀生新，牛膝引血下行，此為"氣中之血藥"。"她將藥液倒入特製器皿，上層清液走氣分，下層濁汁入血分，中層琥珀色精華直入血府。
    患者飲盡湯藥後，王清任以三棱針點刺其十宣穴。最初黑血如注，待血色轉為鮮紅時，十二經絡同時泛起金光。此刻案上《金匱要略》自動翻至"胸痹篇"，原有"瓜蔞薤白湯"字樣旁，竟浮現出血府逐瘀湯方歌。
    三日後複診，周子安麵部的黧色已褪去七分。當歸取來銅鏡對照，鏡中映出《望診遵經》所載"瘀血麵色"演變圖：初診時如烏梅，現轉為桃花，目眶青黑化作淡淡紅暈。
    柴胡持脈時，左關弦象已從琴弦轉為箏弦。枳殼以"寬中玉牌"測其胃氣，玉牌上的雲雷紋從糾結狀舒展為流水形。最妙是患者舌下絡脈，原本紫黑怒張的分支，此刻在《舌鑒辨正》圖譜上竟與"氣血和暢"的標準舌象重合。
    臨別時，王清任贈予《氣血形色圖》，其中血府逐瘀湯證特繪陰陽魚圖案：黑魚眼為桃仁所化瘀點，白魚眼乃柴胡疏泄之氣，魚身交織處正是胸脅要衝。圖側小楷詳注："此證最易誤辨為肝火、痰濁，需緊扣刺痛夜甚、急躁脈澀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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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府逐瘀湯《醫林改錯》
    【組成】桃仁四錢 紅花三錢 當歸三錢 生地黃三錢 川芎一錢半 赤芍二錢 牛膝三錢 桔梗一錢半 柴胡一錢 枳殼二錢 甘草二錢
    【用法】水煎服。
    【功用】活血化瘀，行氣止痛。
    【主治】胸中血瘀證。胸痛、頭痛，痛如針刺而有定處；或呃逆，或飲水即嗆，幹嘔；或內熱瞀悶，或心悸怔忡，失眠多夢，急躁易怒，入暮潮熱；唇暗或兩目黯黑，舌質黯紅，或舌有瘀斑、瘀點，脈澀或弦緊。
    【證治機理】證為瘀血內阻胸部，氣機鬱滯所致。即王清任所稱“胸中血府血瘀”之證。血瘀胸中，氣機阻滯，則胸痛，痛如針刺，且有定處；血瘀上焦，鬱過清陽，清空失養，故頭痛；胸中血瘀，影響及胃，胃氣上逆，故呃逆幹嘔，甚則水入即嗆；瘀久化熱，則內熱瞀悶、入暮潮熱；瘀熱擾心，則心悸怔忡、失眠多夢；瘀滯日久，肝失條達之性，故急躁易怒；至於唇、目、舌、脈所見，皆為瘀血征象。治宜活血化瘀，兼以行氣止痛。
    【方解】本方為桃紅四物湯與四逆散之主要配伍，加下行之牛膝和上行之桔梗而成。桃仁破血行滯而潤燥，紅花活血
    祛瘀以止痛，共為君藥。赤芍、川芎助君藥活血祛瘀；牛膝入血分，性善下行，能祛瘀血，通血脈，並引瘀血下行，共為臣藥。生地黃，清熱涼血，滋陰養血；合當歸養血，使祛瘀不傷正；合赤芍清熱涼血，以清瘀熱。生地、當歸養血益陰，清熱活血；桔梗、枳殼，一升一降，寬胸行氣，桔梗並能載藥上行；柴胡疏肝解鬱，升達清陽，與桔梗、枳殼同用，尤善理氣行滯，使氣行則血行，均為佐藥。甘草調和諸藥，為使藥。本方為治胸中血瘀證之代表方。
    【配伍特點】活血與行氣相伍，祛瘀與養血同施，升降兼顧，氣血並調。
    【方歌】血府逐瘀歸地桃，紅花枳殼膝芎饒，柴胡赤芍甘桔梗，血化下行不作癆。通竅全憑好麝香，桃紅大棗老蔥薑，川芎黃酒赤芍藥，表裏通經第一方。膈下逐瘀桃牡丹，赤芍烏藥元胡甘，歸芎靈脂紅花殼，香附開鬱血亦安。少腹逐瘀芎炮薑，元胡靈脂芍茴香，蒲黃肉桂當沒藥，調經止痛是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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