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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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眼鏡的年輕人叫林墨,是家廣告公司的文案。他買那枚印章,本是想當個壓紙的玩意兒——租來的出租屋裏總刮穿堂風,打印好的策劃案總被吹得七零八落。
    回到家時已是深夜,他把印章隨手擱在書桌一角,就撲到床上昏睡過去。淩晨三點,他被凍醒了。窗戶明明關得嚴實,卻有股陰冷的風順著脖頸往裏鑽,像是有人對著他後頸吹氣。
    他迷迷糊糊摸向台燈,指尖剛碰到開關,就聽見“哢嗒”一聲輕響。不是開關的聲音,是木頭被敲擊的動靜,從書桌方向傳來的。
    “誰?”林墨猛地坐起身,台燈“滋啦”一聲亮起,慘白的光打在書桌上。印章還在原地,可旁邊多了張泛黃的紙,紙上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符號,像極了印章上的“鎮”字。
    他明明記得桌上沒有這張紙。
    林墨壯著膽子走過去,指尖剛要碰到那張紙,印章突然“咕嚕”滾了半圈,印麵朝上。燈光下,玉質裏的暗紅紋路像是活了過來,順著表麵的溝壑緩緩流動。他這才發現,印章邊緣沾著的紅痕比白天更濃了,湊近聞,那股鐵鏽味裏竟混了點墨香。
    “邪門。”他嘟囔著把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轉身想去衛生間洗把臉。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紙張摩擦的聲音。回頭一看,那團紙竟自己從垃圾桶裏滾了出來,攤平在地上,上麵的朱砂符號紅得刺眼。
    他頭皮一麻,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壯著膽子戳了戳那團紙。紙是普通的草紙,一戳就破,可破口處竟滲出暗紅色的液珠,滴在地板上,像極了血。
    這晚林墨再沒敢合眼。他坐在床上盯著書桌,眼睜睜看著那枚印章在月光下慢慢轉著圈,印麵始終對著他的方向,像是在打量。天快亮時,他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夢裏全是扭曲的“鎮”字,一個個從紙上跳下來,像蟲子似的往他皮膚裏鑽。
    第二天上班,他發現自己的指甲縫裏多了些暗紅的渣子,怎麽摳都摳不幹淨。開會時,總監在白板上寫方案,筆尖劃過的地方突然滲出紅痕,慢慢暈染成一個模糊的“鎮”字。林墨嚇得差點把筆摔在地上,可抬頭看時,白板上幹幹淨淨,隻有總監疑惑的眼神“小林,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他沒敢說昨晚的事。下班時路過打印店,他鬼使神差地把印章塞進包裏,想找個懂行的看看。打印店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姓王,平時總愛擺弄些舊物件。
    王老板接過印章,剛看了兩眼就猛地扔回桌上,臉色煞白“這東西你哪來的?”
    “潘家園買的,怎麽了?”林墨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
    “這是‘替印’!”王老板壓低聲音,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早年間邪門的玩意兒,說是能鎮住不幹淨的東西,可實際上是用活人精血養著的,每換一個主人,前一個就會被它‘鎮’住——也就是替它擋災,最後多半活不成。”
    林墨心裏一沉“您是說……這印章會害死人?”
    “不止害人,”王老板往門口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它會把前主人的魂魄困在裏麵,你沒發現這玉質越來越暗嗎?那是魂魄聚得多了,把玉的靈氣都吸光了。你看這印麵的‘鎮’字,其實是個囚籠,困住的魂魄越多,它的戾氣就越重。”
    林墨想起老周的遭遇,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抓起印章就想扔,王老板卻按住他的手“別扔!這種東西認主,你扔了它還會自己回來,到時候隻會更凶。你要是信我,今晚子時把它泡在黑狗血裏,再用桃木枝蘸著墨汁在上麵畫三道符,或許能暫時壓製住。”
    他趕緊問哪裏能弄到黑狗血和桃木枝。王老板說城郊有戶養羊的人家也養了條黑狗,桃木枝他店裏就有。林墨謝過王老板,揣著印章就往城郊趕。
    天黑透時,他終於買到了黑狗血,裝在一個玻璃罐裏,腥氣撲鼻。回到出租屋,他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在桌上擺好狗血、桃木枝和一瓶墨汁,盯著牆上的掛鍾等子時。
    十一點五十九分,他深吸一口氣,把印章放進玻璃罐裏。狗血剛沒過印章,就“咕嘟咕嘟”冒起了泡,原本暗紅的印麵突然變得漆黑,像是被墨汁染過。
    “快畫符!”他想起王老板的話,抓起桃木枝蘸了墨汁,剛要往印章上畫,窗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像是有人從樓上跳了下去。
    他手一抖,墨汁滴在狗血裏,瞬間暈開一片黑。緊接著,屋裏的燈滅了,隻有手機屏幕還亮著,照出玻璃罐裏的景象——狗血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印章在裏麵上下浮動,印麵的“鎮”字透出紅光,像隻睜著的眼睛。
    “救……救命……”
    一個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像是從印章裏傳出來的。林墨嚇得差點把手機扔了,壯著膽子湊近玻璃罐,那聲音又響了“幫我……把它砸了……”
    是個老頭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林墨想起潘家園的攤主,又想起王老板的話,心髒“咚咚”直跳。他抓起桌上的錘子,剛要砸下去,玻璃罐突然自己炸開,黑狗血濺了他一臉,腥臭的液體順著臉頰流進嘴裏,竟帶著股鐵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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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枚印章掉在地上,印麵朝上,“鎮”字的筆畫裏滲出鮮紅的液體,在地板上匯成一個模糊的人影——是個穿著對襟褂子的老頭,正佝僂著背,伸出枯瘦的手抓向他的腳踝。
    “它要換主人了……”老頭的聲音像是貼著地麵傳來的,“你逃不掉的……”
    林墨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往門口跑,可腳踝突然一緊,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他低頭一看,地板上的紅痕順著他的褲腿往上爬,在小腿上凝成一個“鎮”字,燙得像是火燒。
    他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那枚印章自己滾到他麵前,印麵慢慢抬起,對著他的臉。恍惚間,他看到印麵上的“鎮”字裏擠滿了人臉,有老有少,一個個都在哭嚎,而最中間那張臉,赫然是他自己!
    第二天一早,王老板路過林墨的出租屋,發現門沒鎖。屋裏空蕩蕩的,隻有地板上的黑狗血已經幹涸,變成了暗紅色。書桌上放著枚印章,玉質暗沉,印麵的“鎮”字裏多了張戴眼鏡的年輕麵孔,在玉質裏若隱若現。
    王老板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印章放進紅木盒子裏。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瓶,倒出點黑狗血擦了擦掌心——那裏有個模糊的紅印,和印章上的“鎮”字一模一樣。
    三天後,潘家園舊貨市場,一個戴著帽子的中年人蹲在角落裏,麵前擺著個紅木盒子。有個穿風衣的女人走過來,拿起印章看了看,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中年人抬起頭,露出王老板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咧嘴一笑“鎮宅的,保平安。”
    女人猶豫了一下,掏錢買了下來,揣在包裏,踩著高跟鞋走遠了。王老板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收起攤子,佝僂著背消失在人群裏。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像是誰在低聲數著數“一、二、三……”
    那枚印章在女人的包裏輕輕顫動,印麵的“鎮”字裏,又多了張新的臉。
    穿風衣的女人叫蘇晴,是個自由攝影師。她買下那枚印章,是覺得玉質裏的暗紋很特別,想著拍組古風照片時當道具用。
    回到工作室時,天已經擦黑。她把印章隨手放在攝影棚的道具架上,就忙著整理下午拍的片子。工作室是個老廠房改造的,層高足有五米,角落裏堆著些落灰的舊布景,風從破損的窗戶縫裏鑽進來,帶著股鐵鏽和黴味。
    晚上十點,她終於忙完,起身去倒水。路過道具架時,眼角的餘光瞥見那枚印章——它本該在最上層的格子裏,此刻卻躺在地麵上,印麵朝上,“鎮”字在應急燈的綠光下泛著詭異的紅。
    “什麽時候掉下來的?”蘇晴彎腰去撿,指尖剛碰到印章,就被燙得縮回手。玉質明明是冰涼的,印麵卻像被火燒過一樣灼熱,她低頭看了看指尖,竟沾著個小小的紅印,和印章上的字如出一轍。
    她沒太在意,隻當是光線問題,把印章放回架子最高層,轉身鎖了工作室的門。走到巷口時,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回頭看卻隻有昏黃的路燈和自己拉長的影子。可那影子有點不對勁——她明明穿著風衣,影子的肩膀卻窄得像個男人,還佝僂著背。
    第二天一早,蘇晴去工作室取相機,剛推開門就愣住了。攝影棚中央的白色背景布上,赫然印著個巨大的“鎮”字,紅得像是用鮮血塗上去的,邊緣還在微微發潮,像是剛印上去不久。
    她嚇得後退半步,撞到身後的道具箱,箱子上的銅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這才發現,所有道具箱的鎖扣上,都有個小小的紅印,和她指尖那個一模一樣。
    “誰幹的?”她壯著膽子喊了一聲,空曠的廠房裏隻有回音。她走到背景布前,伸手摸了摸那個“鎮”字,指尖沾到的液體黏糊糊的,湊近聞,有股熟悉的鐵鏽味——和那天在林墨出租屋裏聞到的一模一樣。
    她突然想起王老板的話,轉身就去夠道具架上的印章。可架子最高層空空如也,印章又不見了。
    這時候,角落裏的舊布景突然晃動了一下,像是有人躲在後麵。蘇晴抓起旁邊的三腳架,一步步走過去,猛地掀開布景布——後麵什麽都沒有,隻有堆著的幾個紙箱,可其中一個紙箱的蓋子是打開的,裏麵露出個紅木盒子的角。
    她心髒狂跳,伸手把盒子拽出來,打開一看,那枚印章正躺在裏麵,印麵朝下。她剛要把盒子合上,印章突然自己翻了過來,印麵上的“鎮”字裏,赫然多出張戴眼鏡的年輕麵孔,正隔著玉質死死地盯著她。
    “啊!”蘇晴嚇得把盒子扔在地上,印章滾了出來,在地麵上轉了幾圈,停在一麵落地鏡前。她無意間抬頭,從鏡子裏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她的身後站著個佝僂的黑影,手裏正舉著那枚印章,要往她背上蓋!
    她猛地轉身,黑影卻消失了。鏡子裏隻剩下她自己,臉色慘白,頭發淩亂,可鏡麵上卻多了個紅印,和印章上的“鎮”字一模一樣,像是從鏡子裏滲出來的。
    接下來的幾天,蘇晴發現自己的照片裏總多出些奇怪的影子。拍靜物時,背景裏會有個模糊的輪廓;拍街景時,人群中會有個佝僂的老頭,穿著洗得發白的對襟褂子;最嚇人的是,她給自己拍的自拍裏,肩膀上總搭著隻枯瘦的手,指甲縫裏還沾著暗紅的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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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著天花板,總覺得有人在攝影棚裏走來走去,腳步聲從東頭挪到西頭,最後停在她的床邊。有天夜裏,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床頭站著個黑影,手裏拿著那枚印章,正慢慢往她臉上放。
    “滾開!”她尖叫著推開黑影,卻撲了個空。黑影消失了,印章掉在枕頭上,印麵朝下,在床單上印出個小小的紅印。
    她再也受不了了,第二天一早就去找王老板,可打印店的卷閘門拉得死死的,上麵貼著張轉讓告示,墨跡還是新的。她打聽了附近的商戶,都說王老板三天前就搬走了,走得很急,連店裏的東西都沒帶走。
    蘇晴站在打印店門口,手心的紅印突然開始發燙。她低頭一看,那紅印竟在慢慢變淡,邊緣處浮現出個新的圖案——是個模糊的人影,正往潘家園的方向走。
    她心裏突然冒出個念頭這印章不是在找新主人,是在找替死鬼。每個被它纏住的人,最後都會變成印章裏的影子,直到找到下一個人,才能從那“鎮”字的囚籠裏解脫。
    當天下午,蘇晴去了潘家園。她蹲在老地方,把紅木盒子擺在地上,自己則戴上帽子和口罩,低著頭,像當初的王老板一樣。沒過多久,有個背著畫板的年輕人蹲下來,拿起印章看了看,好奇地問“這是什麽印章?”
    蘇晴抬起頭,露出和王老板、那個豁牙老頭如出一轍的笑容“鎮宅的,保平安。”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掏錢買了下來,揣在懷裏,背著畫板走遠了。蘇晴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收起攤子,轉身時,手心的紅印已經完全消失了。可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卻還是佝僂著的,像個老頭。
    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吹過她空蕩蕩的指尖。遠處,那個年輕人摸了摸懷裏的印章,突然覺得有點冷,像是有人對著他的後頸吹了口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紅印,歪歪扭扭的,像個“鎮”字。
    那枚印章在他的懷裏輕輕顫動,印麵的“鎮”字裏,蘇晴的臉正慢慢清晰起來,和之前那些麵孔擠在一起,在玉質深處無聲地注視著前方。而在最邊緣的地方,一個新的輪廓正在慢慢成形,像是下一個等待填充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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