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書生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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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府的江都縣夏夜悶熱異常,蟬鳴聲裏裹著鹹腥的江風。施世綸撩開官轎紗簾,額角汗珠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大人,前頭巷口堵住了。"護衛施忠勒馬回稟。這漢子原是綠營把總,右頰刀疤在燈籠下忽明忽暗。
施世綸扶著轎欄下來,青石板路上水汽氤氳。十步開外,槐樹枝椏在夜風中輕顫,一襲青衫懸在半空晃晃悠悠。待走近了才看清是個年輕書生,素色襴衫被洗得發白,脖頸纏著褪色的黃綾。
"快放下!"施忠揮刀斬斷白綾。屍體落地時發出悶響,施世綸俯身查看,突然頓住——書生右手食指指甲翻卷,指縫嵌著幾縷靛藍絲線。
更鼓聲自城樓傳來,三更天了。施世綸就著燈籠細看,死者後頸處有片不自然的淤紫,腰際衣物褶皺裏藏著暗紅指印。"這不是自縊。"他撚著山羊須,"你看這勒痕..."
話未說完,暗巷盡頭傳來瓦片碎裂聲。施忠縱身躍上牆頭,隻見一道黑影掠過屋脊,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鱗次櫛比的商鋪後。
"追!"施世綸話音未落,身後突然響起老婦哀嚎。轉頭見個白發婆子撲在屍體上,枯槁的手指死死攥著書生腰間玉佩——那本該懸玉的位置此刻空蕩蕩的,隻餘半截斷繩。
次日卯時,府衙殮房彌漫著艾草苦香。仵作掀開白布,施世綸用銀針輕挑死者喉間:"舌未抵齒,眼合唇閉,確是生前懸梁。"銀針突然在咽喉處凝滯,他眉頭驟緊,"但喉骨碎裂太過,尋常自縊不該如此。"
施忠遞過驗屍格目:"大人,死者張明遠,錢塘人士,今科落第後賃居城東悅來客棧。"說著從袖中取出半塊碎玉,"今早當鋪掌櫃來報,有人典當帶血的青玉蟠螭佩。"
玉佩斷口處還沾著暗褐血漬,施世綸對著陽光細看,蟠螭眼睛竟是兩顆米粒大的紅寶石。他指尖撫過玉上篆刻的"清正"二字,突然想起昨夜老婦哭喊的"我兒絕不會偷盜"。
"去悅來客棧。"施世綸抓起官帽,袍角掃過門框時帶落幾片艾葉。
客棧天字號房還保持著原樣。施世綸掀開枕席,一本《策論集注》下壓著張泛黃信箋,墨跡洇透紙背:"...鹽引之事關乎性命,萬勿再查..."落款處被燭油汙了,隻餘半個"李"字。
窗外忽起喧嘩,施忠按刀的手青筋暴起。隻見掌櫃癱坐在地,麵前散落著破碎的景德鎮瓷瓶——正是昨夜書生房中之物。施世綸俯身拾起瓷片,內壁赫然沾著靛藍色絲絮。
"大人!"衙役疾奔而入,"那老仆婦...投井了!"
暮色四合時,施世綸站在鹽運司朱漆大門前。門房說李主事告病半月有餘,可偏廳窗欞分明映著人影晃動。他轉身走向西市,青石板路上車轍交錯,最深的那道直通城西鹽商聚居的梨花巷。
更深露重,兩道黑影翻入某處高牆。施忠貓腰前行,忽覺腳下青磚微陷。廊下銅鈴驟響,七八個黑衣人自月洞門湧出,刀光如雪。
"中計了!"施世綸拽著施忠滾進假山洞穴。追兵腳步聲近在咫尺,他卻摸到石壁某處凹陷——機關輕響,暗道赫然顯現。
密室內燭火通明,檀木架上擺滿賬冊。最新那本墨跡未幹:"甲字三號船,七月十五泊瓜洲渡..."突然門外傳來鐵器刮擦聲,施忠反手甩出腰間鏈子鏢,寒光沒入黑暗,傳來悶哼。
五更梆子敲響時,揚州知府帶兵圍了鹽運司。晨曦中,李主事官袍上的靛藍補子刺得人眼疼。施世綸舉起那半塊玉佩:"二十年前錢塘縣衙縱火案,張縣令拚死護住的證物,李大人可還認得?"
知府手中驚堂木尚未落下,李主事突然七竅流血。施世綸箭步上前扯開他衣襟,心口處插著枚喂毒銀針——與昨夜暗器一般無二。
"大人小心!"施忠橫刀格開窗外冷箭。混亂中,屏風後轉出個錦袍老者,手中賬冊嘩啦作響:"施大人好手段,可惜..."話音未落,門外傳來甲胄鏗鏘聲,兩江總督的令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揚州府衙後院梧桐沙沙作響,施世綸盯著案頭三件證物:帶血的青玉蟠螭佩、靛藍絲絮和殘破信箋。忽聽得瓦當脆響,施忠破窗而入,肩頭插著半截袖箭。
"城西當鋪..."話音未落,這鐵塔般的漢子竟栽倒在地。
子時的梆子聲裏,施世綸帶著二十名親兵圍住當鋪。門板縫隙滲出腥甜,推門瞬間,掌櫃王老六仰麵倒在櫃台前,七竅泛青的麵上凝著驚恐。施忠強忍傷痛翻檢屍體,忽從死者懷中摸出枚翡翠玉蟬——蟬翼竟能活動,腹中藏卷薄如蟬翼的絹紙。
"甲戌科劉、乙未科陳..."施世綸指尖掃過名單上朱砂標記,突然在"丙申科李"處頓住。去年秋闈主考官正是揚州知府李文忠,而鹽運司李主事恰是丙申年進士。
更鼓驟急,施世綸猛然想起什麽,轉身奔向府衙殮房。月光透過窗欞照在老仆婦泡脹的屍體上,他掰開其緊攥的右手,掌心赫然有道月牙形疤痕——與二十年前錢塘縱火案中失蹤的乳娘特征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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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悅來客棧地字三號房燭火通明。施世綸將《策論集注》浸入皂角水,書頁夾層漸漸浮出焦黃紙片。殘譜上蝌蚪般的減字譜旁,竟用朱砂標注著"醜時三刻,廣陵散盡"。
"大人請看!"施忠突然指著窗欞上的刀痕,"昨夜黑衣人就是從這個角度射入袖箭。"他比劃著暗器軌跡,袖箭最終釘住的位置,恰與殘譜上宮商角徵羽的標記重合。
當夜,鹽商周宅傳出淒厲琴聲。施世綸循聲摸到西廂書房,忽見案上焦尾琴自動奏響《廣陵散》。琴弦震顫間,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供奉著靈位的密室。最末牌位寫著"先考張公諱清正之靈",而供桌上端放的,正是失蹤的魚腦凍禦硯!
硯台龍紋縫隙滲出褐液,施世綸蘸取少許細嗅,竟是陳年血漬。突然靈堂燭火盡滅,十餘枚銀針破空而來。施忠揮刀如輪,金鐵交鳴聲中,黑衣人自梁上撲下。
纏鬥間,施世綸撞翻供桌,牌位底座滾出枚青銅鑰匙。追兵腳步聲逼近時,他瞥見鑰匙柄上陰刻的鹽運司徽記——正是存放甲字密檔的庫房鑰匙!
寅時三刻,鹽運司庫房火光衝天。施世綸握著燒焦的賬冊殘頁,目眥欲裂。那上麵記載著二十年來江南鹽商通過科場安插的官員名錄,最新墨跡寫著:"丙申科李,紋銀八千兩,特授揚州府..."
次日晨,兩江總督的樓船泊在瓜洲渡口。施世綸呈上證物時,忽見總督親隨腰間懸著靛藍香囊——與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如出一轍。
"施大人可知,這青玉蟠螭佩本是先帝賜予都察院的信物?"總督撫摸著玉佩,突然翻掌露出掌心月牙疤,"張縣令當年若肯交出這玉佩,何至葬身火海?"
暴雨傾盆而至,施忠持刀護在轎前。長街兩側屋簷下寒光點點,施世綸卻閉目輕笑:"去棲靈寺,該會會那位"已故"的張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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