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寺大門上的封條在雨水中已有些脫落。施世倫命人四下把守，隻帶施忠進入。大雄寶殿內漆黑一片，隻有偶爾的閃電照亮那尊高大的鎏金佛像，佛麵在電光中顯得格外詭異。
    "就是這裏，佛像底座有個暗格。"施忠舉著火把，指向佛像後方。
    施世倫蹲下身，仔細檢查底座。上次搜查時，他們在這裏找到了九黃的賬本，但顯然還有遺漏。他的手指撫過蓮花紋飾，忽然停在一處——有片花瓣的紋路與其他方向相反。
    用力一按，底座側麵無聲滑開一個小洞，裏麵赫然放著一個赤紅色的錦盒！
    施世倫小心取出錦盒，掀開蓋子——一尊三寸高的赤玉觀音像靜靜躺在紅綢上。觀音通體血紅，雕工精美絕倫，但在心口位置，卻有一道細微的裂痕。
    "這就是...血觀音？"施忠瞪大眼睛。
    施世倫輕輕拿起玉像，對著火把光線仔細端詳。透過那道裂痕，隱約可見像內中空，似乎曾藏有什麽東西。他轉動玉像，發現底部有一行幾乎不可見的小字："癸亥年戊午月甲子日，慈航普度"。
    "這是...日期？"施忠撓頭。
    施世倫麵色陡變："先帝駕崩的日子！"他猛地想起刀疤男子未說完的話——像中藏有...
    突然，殿外傳來衙役的厲喝："什麽人！"接著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施忠一個箭步擋在施世家身前："大人小心！"
    殿門被猛地踢開，四個黑衣人持刀而入。為首者冷笑道："施大人，把東西交出來，給你個痛快。"
    施世倫不動聲色地將血觀音塞入懷中，右手在袖中握住燧發手銃："索額圖就派你們這幾個廢物來？"
    "找死！"黑衣人揮刀撲來。
    施忠怒吼一聲，鋼刀迎上。施世倫則瞄準為首者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巨響，那人胸口綻開血花，仰麵倒地。
    其餘三名刺客顯然沒料到知縣會有火器，一時怔住。施世倫趁機拔出腰間佩劍，與施忠背靠背站立。
    "大人，怎麽辦？"施忠低聲問。
    "殺出去！"施世倫眼中寒光閃爍，"這血觀音關係重大，必須安全送回縣衙！"
    刀光劍影中，施世倫與施忠且戰且退。刺客武功高強，招招致命，很快就有兩名衙役倒在血泊中。
    "大人先走！"施忠一把推開施世家，獨自擋住兩名刺客。鋼刀相撞，火星四濺，施忠臂上已添了一道血口。
    施世倫知道此刻不是逞強的時候，轉身衝向側門。剛踏出門檻，忽覺腦後生風，急忙低頭，一柄飛刀擦著他發髻釘入門框！
    "施世倫，你逃不掉！"又一個黑衣人從屋頂躍下，手中長劍如毒蛇吐信，直刺咽喉。
    施世倫舉劍格擋，兩劍相擊，震得他虎口發麻。這刺客武功比殿內幾人更高，不出三招，他的官袍已被劃破數處。
    危急時刻，一道黑影從側麵撲來，將刺客撞開！施世家定睛一看，竟是圓通和尚！這老和尚不知何時逃出大牢，此刻衣衫襤褸，卻身手敏捷，與刺客纏鬥在一起。
    "快走！"圓通嘶聲喊道，"血觀音關係大清國運，絕不能落入索額圖之手！"
    施世倫來不及多想，趁亂衝出包圍，翻身上馬。身後傳來圓通的一聲慘叫，接著是施忠的怒吼。他咬牙策馬，冒雨奔回縣衙。
    縣衙內，施世倫緊閉書房門，取出懷中的血觀音。借著燭光，他再次細看那行小字："癸亥年戊午月甲子日，慈航普度"——這正是先帝駕崩的日期和時間！
    "像中藏有什麽..."施世倫喃喃自語，輕輕搖晃玉像，聽到裏麵有極輕微的響動。他嚐試旋轉觀音的頭部，果然可以轉動。三轉之後，"哢"的一聲輕響，觀音像從背部裂開，露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絹紙。
    展開絹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施世倫越看越是心驚——這竟是先帝的密詔！內容直指索額圖勾結蒙古準噶爾部，意圖不軌。更令人震驚的是，密詔中提到索額圖在先帝藥中下毒，致使先帝早崩！
    "難怪索額圖不惜派刺客來搶..."施世倫倒吸一口涼氣。這密詔若公之於眾，足以讓索額圖滿門抄斬！
    窗外雨聲漸歇，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施世倫將密詔藏入貼身的暗袋，開始思索對策。索額圖權傾朝野，便是父親靖海侯也難以正麵抗衡。這密詔交給誰才能確保安全？皇上年幼，朝政實際由四大輔政大臣把持，其中索額圖勢力最大...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人，是屬下。"施忠的聲音傳來，卻透著虛弱。
    施世倫趕緊開門，隻見施忠渾身是血，靠在門框上勉強站立。"圓通...圓通大師死了...刺客也全被解決..."說著便向前栽倒。
    施世倫一把扶住他，喚來郎中救治。施忠胸前一道刀傷深可見骨，所幸未傷及內髒。包紮完畢後，施忠強撐著報告："圓通臨死前說...血觀音是當年先帝賜給董鄂妃的...董鄂妃被害前交給心腹宮女...那宮女後來出家為尼，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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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觀音庵！"施世家恍然大悟，"七珠的師父！"
    施忠點頭："圓通說，七珠根本不是什麽淫尼，她是奉命潛伏在九黃身邊，就為查出血觀音下落。九黃殺胡翰林夫婦，也是因為胡夫人偶然發現了這個秘密..."
    一切突然明朗。施世倫想起審訊七珠時，她那些看似狡辯的話——"都是九黃逼我的"、"他威脅若我不從，就殺我全家"...當時以為是推卸責任，現在想來，或許另有隱情。
    "施忠，你好好養傷。"施世倫站起身，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要再去一趟觀音庵。"
    "大人，太危險了！索額圖的刺客可能還在外麵！"
    施世倫已換上便裝，將燧發手銃和佩劍都帶在身上："正因如此，我才要連夜行動。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夜色如墨，雨後的街道泛著微光。施世倫悄然來到觀音庵後牆，輕巧翻入。庵內一片寂靜，顯然無人料到他會深夜造訪。
    七珠的禪房還保持著原樣。施世家點燃一支蠟燭，仔細搜查每個角落。在撬開一塊鬆動的地磚後，他發現了一個小鐵盒，裏麵是一封密信。
    信是七珠的師父——前任住持慧明師太所寫，詳細記錄了當年董鄂妃被害經過，以及她如何受托保管血觀音。
    後來索額圖派人追殺，她不得不將玉像交給圓通和尚保管。圓通又將其藏在觀音寺佛像中，由九黃看守。慧明師太臨終前命七珠潛伏在九黃身邊，就為有朝一日能將血觀音和密詔公之於眾，為先帝和董鄂妃討回公道。
    "原來如此..."施世倫長歎一聲。七珠忍辱負重，卻被自己誤認為淫尼，判了淩遲極刑...
    正自責間，忽聽門外一聲輕響。施世倫迅速吹滅蠟燭，閃身門後。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黑影悄然而入。
    施世倫閃電般出手，將來人按在牆上，手銃抵住其咽喉："誰！"
    "大人饒命...是...是我..."一個顫抖的女聲響起。
    借著月光，施世倫認出這是觀音庵的小尼姑妙音，當日曾為他們開過門。
    "你為何在此？"施世倫稍稍鬆手，但仍保持警惕。
    妙音淚如雨下："師...師太臨終前交代，若有人來尋血觀音，就將這個交給可信之人..."她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這是董鄂妃的貼身之物，可證明密詔真實..."
    施世倫接過玉佩，隻見背麵刻著"永結同心"四字，正是先帝筆跡。
    突然，遠處傳來犬吠聲，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妙音臉色大變："他們來了！大人快走！後門有匹馬！"
    施世倫知道刺客已追蹤而至。他深深看了妙音一眼："你跟我一起走。"
    妙音搖頭："貧尼要留下拖延他們...大人，天下蒼生，就拜托您了..."說罷，竟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衝出房門！
    施世倫來不及阻止，隻聽外麵一陣打鬥聲，接著是妙音的一聲慘叫。他咬牙轉身，從後門衝出，果然見一匹黑馬拴在樹下。翻身上馬，身後已傳來追兵的呼喝聲。
    策馬狂奔中，施世倫心中已有決斷——他要親自進京，將這關乎國本的密詔交到能製衡索額圖的人手中。而這個人，就是四大輔政大臣中唯一能與索額圖抗衡的...
    "索尼大人..."施世倫默念這個名字，揚鞭催馬，向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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