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春分，揚州城籠罩在潮濕的霧氣裏。新任江都知府施世綸盯著案頭三具屍體，青白的麵皮下泛著詭異的藍光。最後一個咽氣的采藥人手指還保持著蜷曲的姿勢，在泥地上畫出半個殘缺的"卍"字。
    "第七個了。"施忠將驗屍刀浸入醋盆，刀刃立刻浮起藍沫，"都是被龍須草根汁毒死的，但這些人本就是采藥為生..."
    話音未落，衙門外突然傳來哭嚎。布衣婦人抱著繈褓衝進大堂，嬰孩手臂上赫然爬著三道藍線。施世綸瞳孔驟縮——這正是他月前在城郊破廟壁畫上見過的瘟疫標記。
    三更的梆子聲穿透雨幕，施世綸蹲在城南鬼市的暗巷裏。眼前戴青銅麵具的藥商正將三寸長的龍須草根碼進玉盒，每根草須都用金線捆紮。
    "五百兩一根，童叟無欺。"藥商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這可是能解百毒的仙草。"
    突然寒光乍現，施忠的刀鞘擋住射向藥商的柳葉鏢。蒙麵刺客轉身遁入暗河，施世綸卻盯著釘在牆上的毒鏢出神——鏢刃泛著的藍光，竟與死者血液顏色一模一樣。
    "追！"施忠剛要躍上屋簷，卻被自家老爺拽住衣袖："去查查清涼寺的香火簿。"
    次日卯時，清涼寺的晨鍾驚起滿山白鷺。施世綸撫過碑林裏風化的藥王像，忽然用指尖刮下石縫中的青苔："你聞，可有龍須草的苦香？"
    後山竹林中，百畝藥田在雨中泛著銀光。每一株龍須草都被黑紗籠罩，草葉上凝結的水珠泛著淡淡藍色。看守僧人合十施禮時，施世綸瞥見他掌心赤紅的血痣，形狀與死者遺留的符號完美契合。
    "施主，住持正在丹房..."僧人話音未落，禪房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施忠破門而入時，隻見小沙彌抖如篩糠，地上散落的《抱樸子》殘頁裏夾著張前朝煉丹圖。
    子夜的驚雷劈開丹房重簷，施世綸舉著火折子照向青銅丹爐。爐壁上暗刻的飛天像嘴角淌著丹砂，他忽然轉動爐耳，機括聲裏露出暗格中成堆的金錠。
    "大人小心！"施忠揮刀劈落疾射而來的毒箭。住持手持金剛杵立在雨中，僧袍下露出蟒紋錦靴："施大人何必苦苦相逼？這長生丹可是要進獻..."
    "是長生還是催命？"施世綸砸開丹爐，沸騰的藥汁裏翻滾著發藍的龍須草根，"每月初一在井中投毒，再高價售賣解藥，好個普度眾生的高僧！"
    突然山門外火把如龍，二十名衙役押著蒙麵藥商破門而入。那人臉上的青銅麵具落地時，赫然露出清涼寺知客僧的麵容。
    五更時分，府衙地牢飄來陣陣藥香。施世綸將嬰孩手臂浸入藥湯，看著藍線漸漸消退："把查獲的龍須草分給患病百姓。"
    "那住持招供了，"施忠遞上口供，"他們從西域找來變異草種，又在井中下微量砒霜引發病症..."
    驚雷炸響，照亮案頭染血的煉丹圖。施世綸突然用朱筆圈住圖中丹爐——爐底暗格裏竟畫著雙魚銜珠的標記，與半年前私鹽案中的玉佩紋樣如出一轍。
    雨打窗欞聲中，他望向詔獄方向。那裏傳來的誦經聲忽然變得淒厲，像極了丹爐裏沸騰的毒汁，正在熬煮這江都府盤根錯節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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