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金絲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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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金磚浸著詭異青苔,施世綸的朝靴碾過磚縫時,細微的碎裂聲裏夾雜著蟲豸啃噬的響動。他垂首捧著龜甲符殘片,餘光瞥見丹陛下的蟠龍柱——那些本該鎏金的龍鱗竟生出細密綠毛,在晨光中如活物般翕張。
    "臣啟陛下,首輔通敵案另有隱情。"施世綸話音未落,龍椅上的永嘉帝突然劇烈咳嗽,明黃帕子飄落階前,浸透。帕子的黑血裏竟有金絲遊動。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尖聲嗬斥:"放肆!太醫令早診過這是積勞成疾..."
    階下百官突然騷動,施世綸抬眼望去,隻見徐墨卿的北疆鐵衛押著個蓬頭垢麵的老道闖入殿門。那道人左臂纏著浸血繃帶,斷腕處赫然釘著枚刻滿符咒的青銅釘。
    "青城山玉虛子,二十年前為先帝煉製蛻凡丹的方士。"徐墨卿扯開道人衣襟,心口處碗大的疤瘌裏嵌著半塊龜甲,"諸位大人不妨看看,這與首輔體內的蠱母是否同源?"
    突然一聲霹靂,殿頂琉璃瓦嘩啦啦碎裂如雨。永嘉帝猛地站起,龍袍下擺滲出腥臭黏液,所經之處金磚滋長出肉瘤般的菌菇。玉虛子狂笑不止:"晚了!龜甲既碎,當年服丹之人都要化作血蠶蠱的養料!"
    混亂中,施世綸被趙虎拽到蟠龍柱後。他摸出懷中染血的珠花殘片,金絲纏著的南海珍珠突然迸發熒光。順著光線望去,龍椅後的屏風映出個佝僂身影——本該在慈寧宮養病的太後,正用枯枝般的手指在虛空勾畫血月圖騰。
    "去冷宮!"徐墨卿一劍斬斷襲來的菌絲,北疆鐵衛結成圓陣護住殿門。施世綸奔過禦花園時,見荷塘錦鯉皆生出人齒,啃食著漂浮的宮人斷指。假山石隙滲出紫黑黏液,隱約可見嵌在其中的半張太監麵孔。
    冷宮朱漆斑駁,施世綸推門的刹那,腕間血蠶突然發出哀鳴。殿內十三具水晶棺呈北鬥狀排列,每具棺中都躺著與陳景明相貌相似的少年。居中棺槨蓋著明黃綢緞,掀開時腐臭撲麵——竟是身著皇後朝服的森森白骨,天靈蓋上插著支完整的金步搖!
    ,"果然如此..."施世綸用銀簪挑起步搖墜著的東珠,珠麵映出段密文。徐墨卿割破手掌將血滴在棺槨銘文上,北疆文字逐一亮起:"永和十九年三月初七,納北疆聖女赫連氏為貴妃,誕子即誅。"
    殿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趙虎撞門而入:"北疆大軍破了居庸關!說是要迎回..."他話音戛然而止,驚恐地望著徐墨卿解開發冠——銀發如瀑間,額心狼頭刺青正泛著血光。
    "本汗要找的不是皇位。"徐墨卿的彎刀挑開地磚,露出丈餘見方的血池。池中浸泡的竟是十二具與永嘉帝容貌相同的屍身,每具心口都趴著隻人麵蠱蟲。"二十年前他們用我阿姐煉蠱,今日便讓這趙氏皇族嚐嚐萬蠱噬心的滋味!"
    施世綸突然搶過玉虛子斷腕上的青銅釘,狠狠刺入自己心口。血蠶母蠱發出尖嘯,滿城屍變之人同時僵住。他嘔著黑血笑道:"徐兄可曾想過,為何我能活過子時?"染血的官服撕開,心口處赫然烙著與冷宮皇後相同的鳳凰紋!
    驚雷劈中太廟匾額,暴雨傾盆而下。血池中的蠱蟲開始互相撕咬,徐墨卿怔怔望著施世綸掌心的鳳紋:"你是阿姐的...?"
    "報——!"傳令兵渾身是血跌進殿門,"幽州守軍倒戈,遼陽府...遼陽府遍地開滿血蠶花!"話音未落,東南天際騰起血色煙柱,隱約可見煙塵中浮動的北疆狼旗。
    幽州城牆垛口爬滿猩紅藤蔓,施世綸的素袍在血色煙塵中獵獵作響。他握著半枚龜甲符踏過遍地蠱花,每走一步,心口鳳紋便灼燒一分。徐墨卿的銀發染了烽煙,彎刀挑著張廷玉殘破的官帽,靴底粘著琉璃甕的碎片。
    "當年阿姐被做成人蠱時,腹中胎兒本該隨母體焚化。"徐墨卿的刀尖劃過施世綸衣襟,露出心口振翅欲飛的鳳凰烙痕,"沒想到趙氏皇族竟用移魂之術,將蠱胎藏在刑部侍郎府。"
    施世綸咳出帶金絲的血,指尖撫過腕間枯萎的血蠶:"陳守正書房那幅撕碎的仕女圖,畫中人眼角淚痣與冷宮皇後分毫不差。"他突然扯開徐墨卿的護腕,六指根部淡去的梅花疤赫然呈現,"二十年前往北疆送墮胎藥的六指太監,右手虎口也有這樣的燙傷。"
    震天戰鼓聲裏,兩人四周的蠱花突然瘋長,藤蔓纏住北疆鐵騎的馬蹄。施世綸將龜甲符殘片按入心口,鳳紋綻放金光:"當年先帝用你阿姐煉蠱時,早在她腹中埋下反噬的種子——這具蠱胎,本就是為今日準備的鎖魂棺!"
    血色蒼穹突然裂開縫隙,暴雨裹著冰雹傾瀉而下。徐墨卿的狼頭刺青滲出黑血,他望著在蠱花中掙紮的族人,忽然反手將彎刀刺入自己心口:"赫連氏的血...不該染紅中原的土..."
    施世綸接住墜落的徐墨卿,發現他懷中滑落的金步搖竟與冷宮皇後那支完美契合。兩枚東珠相撞的刹那,太液池底傳來龍吟般的轟鳴,所有蠱花瞬間凋零成灰。幸存的北疆戰士突然抱頭痛哭,他們盔甲內襯裏縫著的繈褓布片,正是二十年前聖女出嫁時帶的狼紋綢。
    三日後,乾清宮。施世綸的烏紗帽擱在蟠龍案上,永嘉帝蜷縮在龍床深處,皮膚下鼓動著未成形的蠱蟲。"朕枕邊常年擺著個鎏金盒,"天子聲音嘶啞如碎瓷,"裏麵是先帝留給繼承人的密詔。"
    施世綸打開沉香木盒,黃綾上朱砂字跡觸目驚心:"若蛻凡術反噬,可盡誅徐、陳、周三族,以其血肉重煉人蠱..."綾布末端染著抹胭脂色,與陳景明耳後金箔的色澤完全相同。
    "施大人可知,景明為何偏偏死在義莊?"陳守正的聲音從帷幔後傳來。施世綸猛然掀簾,隻見刑部侍郎的屍身端坐椅上,手中握著的正是當年北疆聖女畫像。畫像背麵題著血書:"七月十五子時,焚吾骨於太廟,可鎮蠱禍廿載。"
    中元夜,太廟祭壇。施世綸將徐墨卿的彎刀與陳景明的金箔同置柴堆,火舌舔舐過冷宮皇後的金步搖時,夜空突然劃過流星雨。趙虎指著灰燼中浮現的玉雕小人:"這不是工部修繕角樓時丟失的鎮物麽?"
    施世綸握緊人偶,底部刻著的北疆諺語突然讓他淚流滿麵——"雛鷹食母羽方得翱翔,蠱胎飲親血乃見天光。" 遠處更鼓聲穿破寂靜,新上任的揚州知府正打馬赴任,懷中揣著封沒有署名的信箋,火漆上印著半枚帶血的六指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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