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的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將青石板路洗得發亮。施世綸站在府衙後堂，手中捏著一份密報，眉頭緊鎖。他麵前攤開的是一張揚州城的地圖，上麵用朱砂筆圈出了幾個地點，最醒目的便是位於城東的"百花樓"。
    "大人，已經查實，丟失的十萬兩官銀最後出現的地點就在百花樓附近。"黃天霸站在一旁，聲音壓得極低。這位施公的得力助手身材魁梧，麵容剛毅，此刻卻顯得有些局促——他生平最不擅長的就是與煙花女子打交道。
    施世綸捋了捋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百花樓...揚州最大的青樓，背後據說有京中大員撐腰。"他抬頭看向黃天霸，"天霸，今晚我們得去會會這位花媽媽。"
    黃天霸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大人，這...這不妥吧？"
    施世綸輕笑一聲："查案而已，又不是真去尋歡作樂。再說，你這樣子..."他上下打量著黃天霸緊繃的表情，"倒像是要去赴刑場。"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百花樓前車水馬龍，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施世綸換了一身富商打扮，黃天霸則穿著普通隨從的衣裳，二人隨著人流走進了這座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哎喲，這位爺麵生得很，是第一次來我們百花樓吧？"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婦人扭著腰迎上來，正是百花樓的老鴇花媽媽。她眼尖地注意到施世綸腰間掛著的玉佩價值不菲，立刻堆滿了笑容。
    施世綸故作輕浮地一笑："久聞百花樓豔名，特來見識見識。"說著，一錠銀子已經滑入花媽媽手中。
    花媽媽眉開眼笑，正要招呼姑娘，目光卻落在了黃天霸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麵容嚴肅、站姿筆直的漢子，突然眼睛一亮："這位...莫非是新來的龜公？前幾日張婆子說要從鄉下找個老實的來幫忙，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
    黃天霸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施世綸強忍笑意，輕輕咳嗽一聲："花媽媽好眼力。這是我鄉下表弟，剛來城裏謀生，先讓他在這裏學學規矩。"
    花媽媽熱情地拉住黃天霸的手："哎呀，來了就是自家人。我們百花樓最缺你這樣本分的..."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那些小蹄子們最近越來越不聽話，正需要你這樣有威嚴的鎮著。"
    黃天霸的手被花媽媽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握著，整個人僵硬得像塊木頭。施世綸見狀，連忙解圍："花媽媽，先給我們安排個雅間吧。聽說你們這兒的醉仙釀不錯？"
    "那是自然！"花媽媽這才放開黃天霸，高聲喚道，"春桃，帶兩位爺去天字號雅間！上好酒菜，再叫幾個懂事的姑娘來伺候！"
    雅間內，施世綸一邊應付著前來陪酒的妓女，一邊暗中觀察著百花樓的布局。他發現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個賬房模樣的人在各雅間穿梭，收取銀兩後匆匆離去。
    "姑娘，你們這兒的賬房先生倒是勤快。"施世綸狀似無意地問道。
    身旁名叫翠柳的妓女嬌笑道："爺有所不知，我們百花樓的規矩，每筆賬都要立刻記下，免得有人賴賬。"
    "哦？"施世綸故作好奇，"這麽多客人，怎麽記得過來？"
    翠柳神秘地眨眨眼："我們自有妙法。"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一盒胭脂，對著銅鏡補了補妝，手指在鏡麵上不經意地劃過，留下一道淡淡的紅色痕跡。
    施世綸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了什麽。他借口如廁離開雅間，悄悄跟上了那位賬房先生。隻見那人走進一間隱蔽的小屋，屋內牆上掛滿了銅鏡，每麵鏡子上都有各色胭脂畫出的奇怪符號。
    "原來如此..."施世綸恍然大悟。這些妓女用胭脂在鏡子上做記號，不同的顏色和形狀代表不同的銀兩數目和客人信息。難怪官府查賬時一無所獲——真正的賬本根本不在紙上！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施世綸快步走出，隻見大廳中央，黃天霸正被幾個妓女圍著調笑。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在鶯鶯燕燕中顯得格格不入，反而激起了姑娘們的興趣。
    "龜公大哥，別這麽嚴肅嘛~"一個穿著粉色紗衣的妓女試圖去摸黃天霸的臉，被他一個閃身躲開。
    "請姑娘自重！"黃天霸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意。
    花媽媽見狀，連忙過來打圓場："哎呀，新來的不懂規矩，姑娘們別見怪。"她轉向黃天霸，語重心長地說，"在這裏做事，得學會圓滑些。來，我教你..."
    說著，花媽媽竟親自示範，伸手就要去解黃天霸的衣領。黃天霸再也忍不住，一個擒拿手將花媽媽製住，引得周圍一片驚呼。
    "住手！"施世綸快步上前，亮出了官印，"本官揚州知府施世綸，奉命查案！"
    整個百花樓瞬間鴉雀無聲。花媽媽臉色煞白："大...大人..."
    施世綸環視一周，高聲道："所有人不得離開！本官懷疑百花樓藏匿贓銀，所有人卸妝查驗！"
    妓女們麵麵相覷，但在官兵的威懾下，不得不開始卸去妝容。更令人驚訝的是，幾個"妓女"卸妝後，竟然露出了男子的麵容——他們的假發和假胡子因為卸妝水的緣故紛紛脫落，狼狽不堪。
    "果然如此。"施世綸冷笑一聲，"這些就是官銀盜竊案的同夥，喬裝改扮藏匿於此。"
    黃天霸此時已恢複了官差打扮，押著那幾個暴露的男子。花媽媽癱坐在地上，喃喃道："大人明鑒...民婦實在不知情啊..."
    施世綸指著牆上的銅鏡："這些胭脂記號就是證據。你們用這種方法記錄贓銀流向，以為能瞞天過海？"
    案情終於水落石出。原來這夥盜賊利用百花樓作為據點，將盜來的官銀通過青樓的複雜人際關係網洗白。而那些喬裝改扮的男子，正是負責運送贓銀的關鍵人物。
    回府衙的路上，黃天霸仍心有餘悸："大人，下次這種差事，能否派別人..."
    施世綸哈哈大笑："天霸啊，你被認作龜公那段，怕是會成為揚州城的一段佳話了！"
    黃天霸無奈地搖頭，但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春雨依舊下著，但籠罩在揚州城上空的陰霾，終於開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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