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蜷縮在醫療艙的角落，繃帶縫隙裏滲出的金血在金屬地板上凝成古怪的卦象。顧九黎將神經接駁器浸入液氮，蒼白的臉被屏幕藍光照得近乎透明："腦橋接成功率不足17，你們確定要玩這場俄羅斯輪盤賭？"
    "是你說數據不會撒謊。"淩寒扯開電磁拘束帶的卡扣，骨甲與合金摩擦迸出火花。她盯著醫療艙頂部的觀察窗，那裏倒映著墨七擦拭匕首的身影——青年刻意避開她的目光已有十二個小時。
    阿箬忽然抓住淩寒的腕甲，指甲在骨甲上刮出刺耳聲響："青銅棺在哭...三百童男童女的魂火...將軍聽見了嗎？"
    "是預知夢的殘留影像。"顧九黎將鎮靜劑推入少女頸側，"你的海馬體像被犁過的戰場，建議停止......"
    "繼續。"淩寒將陌刀橫在膝頭，刀身"祭妻淩氏"的銘文正在吸收艙內燈光，"既然棺材吃我的血才肯吐真相——"她劃破掌心按在阿箬繪製的巫陣中央，"那就喂飽它。"
    墨七的匕首突然發出蜂鳴，青年猛地按住震顫的刀柄："玄鱗匕在示警，古陣殘留煞氣超過......"
    "要麽幫忙，要麽滾出去。"顧九黎甩出六根腦波增幅針，針尖沒入阿箬百會穴時濺起金色光塵。淩寒感覺有冰冷的觸須探入太陽穴，前世戰場的焦土氣息撲麵而來。
    黑暗如潮水退去。淩寒看見自己赤足站在青銅祭壇上，九重玄紗嫁衣浸透鮮血。三十六根盤龍柱環繞四周，每根柱頂都燃著靛藍魂火。穿羽冠的祭司們吟唱著陌生的語言，他們的麵具與阿箬背包上的巫紋如出一轍。
    "這是...血煞陣啟動時的場景？"顧九黎的聲音在虛空回蕩，他透明的身影飄浮在祭壇上方，護目鏡片不斷刷新著數據流。
    阿箬的真容在夢境中顯現。白瞳少女跪坐在陣眼處，素手輕撫祭壇中央的青銅樽："將軍看仔細，這樽中盛的不是酒。"她指尖挑起一縷猩紅液體，"是兵主屠城時，從三萬孕婦腹中取出的胎血。"
    淩寒的嫁衣突然收緊，金絲刺繡化作鎖鏈將她釘在祭壇。記憶如尖刀剜入顱骨——原來當年根本不是大婚，而是作為祭品被送上血陣。陣外玄甲將軍的麵容籠罩在血霧中，他手中長戟滴落的血珠在地麵匯成八個古篆：兵主歸位，天下大劫。
    "阿箬？"顧九黎突然降落在一根盤龍柱頂，"這個祭司的骨鈴......"
    淩寒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主持祭祀的大祭司正搖動人骨製成的鈴鐺。當那人轉身的瞬間，所有魂火同時爆燃——青銅麵具下赫然是阿箬的臉，隻是眼角多了一顆滴血淚痣。
    "不可能..."現實中的阿箬在醫療艙抽搐，淡金色腦脊液從鼻腔溢出，"我沒有...不是我......"
    夢境開始崩塌。顧九黎抓住淩寒的手腕衝向陣眼："看那樽底！"青銅樽內側密密麻麻刻滿現代方程式，最下方竟有一串英文編號：subject09gu jui。
    "我的基因編號......"科學家的護目鏡炸裂，現實中的警報器在夢境裏投射成血月。祭壇突然翻轉，淩寒墜入沸騰的血池，無數蒼白手臂撕扯她的嫁衣。即將窒息時，有人抓住她的後頸拎出水麵。
    玄甲戰袍拂過麵頰，淩寒抬頭對上一雙染血的眼眸。兵主揭下麵甲，年輕的臉龐與顧九黎有七分相似，隻是眉骨處多了一道貫穿傷疤。
    "寒兒，我說過會逆天改命。"男人沾血的手指撫過她心口符咒，那裏正浮現北極星圖，"記住，當青銅棺......"
    現實中的電磁脈衝炮轟然炸響。淩寒在醫療艙彈坐而起，陌刀下意識劈向身側人影。墨七用匕首架住刀鋒，玄鐵刃身上的狼首紋與陌刀圖騰咬合出詭異弧度。
    "你們看到了？"阿箬摸索著撕扯繃帶，空洞的眼窩裏湧出金色血淚，"那些孩子...那些被剜心的孩子......"
    顧九黎癱坐在報廢的腦波儀旁，白大褂浸透冷汗："三十六根盤龍柱的坐標，對應現代三十六座核電站遺址。"他調出全息地圖，血煞陣的輪廓與末世後喪屍爆發點完全重合。
    墨七突然扯開衣領，玄鱗衛刺青在警報紅光中蠕動："三日前北極冰川融化的新聞——"他點開戰術平板，"你們看冰層下的陰影。"
    淩寒的骨甲不受控地覆蓋半張臉。衛星圖像顯示，北極冰蓋下蟄伏著比青銅棺大百倍的巨型棺槨，表麵浮雕正是陌刀上的兵主圖騰。更可怕的是棺槨周圍的冰裂圖案，與阿箬在夢中繪製的封印陣一模一樣。
    "將軍...將軍？"阿箬摸索著抓住淩寒的腕甲，少女掌心浮現出青銅樽的虛影，"我的巫力在消退，有什麽東西在吃掉我的......"
    醫療艙突然陷入死寂。阿箬保持著張口說話的姿勢，瞳孔中的金光逐漸熄滅。當啷一聲，她從古籍中拓印的巫符掉落在地，符紙上的朱砂咒文正在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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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期記憶清除。"顧九黎檢測著少女的腦波圖譜，"就像被格式化的硬盤。"他舉起阿箬繪製到一半的星圖，"她再也想不起自己為什麽要畫這個。"
    淩寒的陌刀劈碎了醫療艙觀察窗。紛飛的防彈玻璃中，她看見自己支離破碎的倒影——嫁衣與戰甲重疊，祭品與將軍同存。墨七的匕首插在星圖中央，刀尖精準刺中北極棺槨的位置。
    "準備雪地裝備。"她扯斷頸間的鎮靜劑導管，藥液在骨甲上蒸騰成白霧，"既然青銅棺是鑰匙——"刀鋒掃過顧九黎蒼白的臉，"我們就去北極打開那口更大的棺材。"
    顧九黎的護目鏡映出密密麻麻的基因圖譜："容我提醒，你的線粒體正在變異成某種...非碳基結構。"他忽然露出古怪笑容，"知道最有趣的是什麽嗎？我的基因序列，和冰層下那玩意有98.7相似度。"
    墨七的匕首毫無征兆地刺向科學家咽喉。顧九黎不躲不閃，刀尖在觸及皮膚時被電磁屏障彈開："省點力氣吧玄鱗衛，等見到你們供奉千年的兵主大人......"他舔了舔被劃傷的臉頰，"記得替我問他，克隆體算不算轉世？"
    警報聲再次炸響。淩寒的陌刀劈開倉庫大門，暴風雪裹挾著屍嚎湧入走廊。她回頭看向神色各異的三名同伴，忽然想起血池中兵主的那句呢喃。
    原來這末世，不過是場延續千年的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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