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沿著這個方向再走半日，就到五柳村了。”
    少女仔細辨認了一下四周的環境，而後深吸一口氣，似在辨認風中熟悉的氣息，這才轉身對旁邊的黑衣青年道。
    跟在她身旁的龍煜城微微頷首，卻突然駐足望向遠方，玄色衣袍下擺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見他停下，少女立刻噤聲，也跟著停下腳步，沒有發出一絲疑問。
    在他們身後，黑岩山脈宛如一頭遠古巨獸的脊骨，蜿蜒橫亙在地平線上。初升的晨光灑在山脈之上，讓那黑色的岩石泛著一層幽冷的微光。
    此時距離他們離開那個彌漫著刺鼻血腥味的山洞已過去了一晝夜。一路上，在這妖族少女的指引下，一人一妖始終朝著北方前行。
    起初，目力所及之處盡是嶙峋的黑色山岩，寸草不生的石縫間連蛇蟲鼠蟻的蹤跡都難以尋覓。
    而如今，腳下的土地漸漸變得鬆軟起來，黑色的岩石漸漸過渡為褐色的泥土，枯黃的野草頑強地從石縫中鑽出，遠處甚至能看到幾叢低矮的灌木。
    在龍煜城的神識感知中，順著少女所指的方向約莫二十裏之外，生長著一片柳樹林。
    林間隱約可見一些簡陋的建築，還有幾名妖族在活動，想必便是少女口中的五柳村。
    少女名叫柳拾，是個柳妖——或者，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是“靈族”。
    經過這一日的同行，龍煜城已從她口中了解到了妖界的境界劃分。按照她的說法，她與先前那三個奴隸獵手同屬“化形期”。
    不過在龍煜城看來，這少女的實力尚不及人族的築基修士。而那三個被他斬殺的奴隸獵手，最弱的老三都有築基後期修為，另外兩個更是達到了金丹期。
    卻不知是化形期的妖族實力跨度本就如此之大，還是因為這片土地太過貧瘠，導致這小柳妖的實力落後於她的境界。
    龍煜城未曾向柳拾吐露自己並非妖族之事，隻不過從他一路上詢問的問題中，心思剔透的妖族少女顯然已猜出他並非此界中人。
    但柳拾始終未曾點破這一層窗戶紙，言行之間也不見絲毫異樣。
    關於妖界的大致情形，龍煜城已從柳拾的講述中有了個較為清晰的認知。
    同時，他也知曉了自己當下所處的位置——靈族疆域的最邊緣，荒蕪貧瘠，近乎被遺忘的角落。
    龍煜城收回遠眺的目光，繼續抬步朝著柳拾所指的方向前行。
    從離開山洞開始，他為了保存無法從這個世界獲得的靈力，柳拾為了節約本就不多妖力，一人一妖選擇了最為樸素的趕路方式——步行。
    好在以他們遠超凡人的身體素質根本無需中途休息，故而趕路的速度也不算太慢。
    而且，這樣的行進方式，也更便於龍煜城向柳拾打聽各類消息。
    “這五柳村，歸屬於哪一方管轄？”
    龍煜城開口問道。
    跟在他身旁的少女搖了搖頭，赤足碾過一簇枯黃的野草
    “五柳村隻是我們自己起的名字，算不得正經地方，不受任何人管轄。這裏不過是一處流民聚落，藏在黑山腳下，平日裏鮮有外人踏足。不過，整個黑山都處在玄都的管轄範圍之內。”
    見龍煜城若有所思，柳拾繼續解釋道
    “五柳村已然處於黑山範圍內，這裏妖力貧瘠，鮮有靈族能在這種地方啟靈，像五柳村這樣的聚落，附近也尋不出第二個了。即便是在五柳村裏，居住者也不過二十多名而已，大多是和我一樣的柳妖。”
    對此，龍煜城倒並不意外。一路走來，他從周圍的環境中感受到的妖力少得可憐——這對他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因此，他隻是點了點頭，便繼續問道
    “距離此處最近的官城在哪？”
    “最近的是黑石邑，距離我們現在所在之處，大概有三日的路程。”
    柳拾回答道。
    三日，龍煜城依照他們一日的行程大致估算了一下，這黑石邑距離此地大概也就數十裏之遙。
    先前柳拾曾向他介紹過靈族的城市等級劃分，龍煜城心裏清楚，“邑”是這裏最小的城市單位，大致就相當於一個鎮的大小。
    “更大的城池呢？”
    這個問題著實把柳拾難住了，妖族少女思考了一會兒，才帶著幾分猶豫緩緩答道
    “我從未離開過黑山，隻是聽村裏的長者說過，從黑石邑往東一直走，直至黑水畔，有座黑水城——但告知我此事的長者其實也未曾親身見過黑水城，他年輕時曾被奴隸獵手擒獲，在押送途中，從同行的其他俘虜口中聽聞了這些。”
    說到這兒，柳拾稍稍停頓了一下，
    “不過，想要進入黑水城，必須持有公民身份牌。像那樣的大城，公民遴選的報名條件必定極為嚴苛。”
    講到此處，柳拾的臉上突然綻放出燦爛的光彩，仿佛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不過黑石邑的下一次遴選就在幾個月之後，而且無需任何條件，隻要報名便可參加。我弟弟——”
    話剛出口，她猛地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趕忙強行止住話頭，神色略帶歉意地看向龍煜城
    “對不起，我離開家實在太久了，太過想念家人……”
    龍煜城卻並未在意，黑衣青年並未順著黑石邑遴選的話題繼續追問，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
    “弟弟？你們柳妖也是通過血脈結合來繁衍後代的嗎？”
    少女赤足踏過一叢新生的野草，神色坦然、落落大方地解釋道
    “靈族本體雖為草木，但化形之後是能夠交配產生後代的，隻是在這黑山腳下不行——此地的妖力太過稀薄，根本無法支撐胚胎的孕育。”
    她抬眸望向前方，眼眸中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
    “我和弟弟都是自行啟靈的。我們在同一片柳林裏相伴生長，我比他更早誕生靈智，便做了姐姐。我弟弟雖然啟靈比我晚，但他的血脈更為純粹，是村裏最有望通過此次黑石邑遴選的。”
    龍煜城聽罷，微微頷首，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目光一閃，突然開口問道
    “報名這黑石邑的遴選，當真毫無條件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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