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間。
    又隻剩下舒婉情一人。
    今日之事，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舒婉情籌備許久決定的。
    舒婉情本是江南一書香之家的女子，隻因一日在外出，便被來江南談生意的紀長江看上。
    那時的紀長江，憑著家裏勢力，性子傲慢自大，在江南可謂呼風喚雨，被奉為座上賓。加之天高皇帝遠，人在江南可好生耍了把威風。
    底下人都是懂事的。
    無需紀長江開口，舒婉情便被人送到了紀長江身邊。
    舒家人隻是有些學識，外加出了幾個讀書人，無權無勢。絲毫無法與紀長江等人對抗，反倒被用來威脅舒婉情。
    舒婉情於此，隻得委身於紀長江。
    可她心中藏了人，若是不出意外，她們本應青梅竹馬，恩愛一世。因此，她對於紀長江常常冷麵相待。
    江南的美人本就生的嬌美，外加家境渲染，舒婉情人如其名，長相溫婉多情，嗓音軟甜嬌憨，身姿穠纖合度，十足十的美人。不然紀長江也不會一眼便動了心思。
    溫婉柔情的美人冷起臉來，又是另外一種感受，這種反差令紀長江有些上癮。
    開始期待著她可以給予他一些正麵的反饋。每每不經意間撞到人露出的嬌軟笑顏，那時情緒上頭的紀長江心中都會產生從未有過的興趣。
    加之男人天生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那段時間，紀長江連外麵的人都推拒不收。
    直到二人回到沄省。
    紀長江專門讓人為舒婉情在公館內打造了一處江南小院，隻希望得到美人笑顏。
    舒婉情如他所願，開始在紀府公館裏走動起來。
    隻是仍然不對紀長江有幾分臉色。
    男人的喜愛如海市蜃樓，眨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外麵的野花等著他眷顧，家裏的嬌花也等著他回顧。沄省人才匯聚，新鮮感消失得很快，在舒婉情還未懷上紀書韻時，紀長江便不如何來小院了。
    舒婉情鬆口氣，開始思考自己逃出督理府的可能性。可就在她計劃即將完成之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孩子，猶如一根緊緊束縛著她的繩索。輕易將這個本就多情哀愁的女子，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打擊的一幹二淨。
    舒婉情開始猶豫，猶豫著將孩子生下後，方才遠走。
    生孩子猶如鬼門關，督理府中大鬼小鬼都有。
    舒婉情成功傷了身子，隻得臥病在榻。小院中，更是安靜的令人可怕。
    大夫人是個管家的好手，麵容冷情嚴肅。她或許有些許同情，也或許是為督理府著想，倒是看顧著些小院，再多的也就沒了。
    遭受打擊的舒婉情，也抱著得過且過的態度，渾渾噩噩度日。
    她看著嚎啕大哭的孩子，心中複雜難言。
    愛恨在心中夾雜，母親的天性讓她對這個孩子不忍，可自己也是因為她，才再次被困在督理府中。
    就這般，舒婉情在這種自欺欺人，複雜矛盾的心理中，看著紀書韻慢慢長大。
    小時候的紀書韻喜歡黏在舒婉情身邊，即便她無視她，罵她惱她，但紀書韻全都不記得。她隻記得舒婉情對她的好，對她的溫言細語——即便這很少很少。
    但小院中的人說過，舒婉情為了將她生下，受了很多的苦。
    她堅信，舒婉情是愛她的。
    事情發生在紀書韻四歲時。
    正值午間，本該午睡的小書韻，被紀蔓闖進屋裏，嘰哩哇啦說了一通她聽不懂的話。
    她看著凶巴巴的人有些委屈，想去找舒婉情陪陪她。
    小小年紀的紀書韻便已經是個端莊得體的小淑女。她穿著小旗袍，皺皺鼻子，便想出門。
    沿途她看見了亭廊邊開的正盛的花，心係母親的紀書韻瞬間忘記了方才的不愉快。小心的捧著沾了水露而越發嬌豔的花兒，她期待著拿給舒婉情，盼望舒婉情可以開心些，然後摸摸她的臉就好了。
    她個子小，從正門進有些難，而且正門的大門關閉，她也推不開。
    想了想，她就從之前自己在這裏居住的小屋子走了進去。小屋子有條道，可以直通主屋，當時為了方便小書韻，專門為她建造出來的。
    她貓著身子，故意放輕了腳步。她擔心舒婉情在睡覺，紀書韻害怕吵醒她。
    耳邊傳來的咳嗽聲，令她下意識頓住腳步，不敢再走一步。
    很巧，下一個人的說話聲就這麽清晰的傳進小書韻耳朵裏。
    “小姐，少爺他們已經帶著小少爺離開江南，您也該往前看，好生顧著自己才是。”
    “咳咳......是我對不起......對不起爹娘......咳咳......咳......”
    “小姐何必如此，老爺夫人若是在世，也不忍看您這般。你該顧好的是自己，照料好孫小姐才是。”
    陌生的嗓音還在響起。
    “孫少爺身子又嚴重了，少爺隻得帶著人外出求醫。江南......已經回不去了。”
    舒婉情看著麵前的人，心中一陣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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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離世，自己不在身邊。外甥身子不好，哥哥傾盡家產也無用，自己也盡不了一點力，倒不如死了算了。
    舒婉情還記得，那小孩乖巧衝自己笑，叫自己姑姑的模樣。
    她臉上幾行清淚滑落，麵容蒼白。
    女人見狀隻得歎息一聲，沒話可說。
    紀書韻呆呆聽了幾秒，不敢出聲。她從未見過舒婉情這般情緒激動的時候，更多時候，舒婉情都閉著眼，不看她也不搭理她。
    屋內的對話結束得很快。
    紀書韻不知自己是何時出去的，隻待回過神來，自己在小房間睡著了，麵前是丫鬟不耐的神色。
    她怯懦起身，朝舒婉情跑去。
    其實，白日間紀書韻知道舒婉情是故意將自己支出去的。
    舒婉情做的事，她大概能猜到些。她知道，舒婉情想毀了督理府，想毀了紀長江。
    隻是，她不清楚，為何與舒墨遠做交易，莫非隻是血緣？不，隻僅僅憑借這個，太難了些。
    若真是血緣，舒婉情也絕對不會同意將舒墨遠牽扯其中。
    紀家根基之深厚，若有朝不慎，舒家唯一的後代，絕不會好過。舒婉情絕對不會允許她哥哥的孩子，舒家後代，陷入這種境地。
    唯一的解釋，便是舒墨遠後麵有人支撐。亦或者，舒墨遠並非本人。
    小時的話語在腦中回響，紀書韻神色不明。
    那麽，他會是何人，真正的舒墨遠會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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