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燦和楊軍兩個人，衣衫不整的被堵在屋裏，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於燦是臉色煞白，有種天塌下來的絕望。
    楊軍呢，是青一陣白一陣，眼神躲躲閃閃，根本不敢跟人對視。
    倆人的姿勢挺難看，剛才楊軍嚇得差點兒下不來。
    居委會的兩位幹事，此刻板著臉，那架勢，跟審犯人似的。
    “說吧，怎麽回事兒？算了，你們不說大夥也看見了。真丟人。”
    於燦咬著嘴唇，捂著胸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還能說什麽呢？不都看見了嗎？目前隻能想怎麽狡辯才能脫身。
    她不說話，楊軍那邊卻“噗通”一聲直接給跪了。
    於燦難以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那個前一刻還跟她說著甜言蜜語，說著以後要怎麽怎麽對她好的男人。
    現在，他竟然像條狗一樣，跪在了居委會幹事的麵前。
    “王幹事，各位兩位大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楊軍一把鼻涕一把淚，聲淚俱下，那叫一個慘。
    他一邊說，一邊還“砰砰砰”地磕頭，腦門子瞬間就紅了。
    “都是我的錯，是我鬼迷心竅禁不住誘惑，可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她，都是於燦勾引我的。”
    他手一指，直接指向了還僵在原地的於燦。
    於燦渾身一震，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悶棍。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楊軍，那個剛剛還對自己甜言蜜語的男人，此刻為了脫罪，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了她的身上。
    心一瞬間就涼透了，悲涼，無盡的悲涼瞬間淹沒了她。
    她怎麽就看上了這麽一個玩意兒？
    一個連擔當都沒有的窩囊廢。
    “我就是一時糊塗啊。”楊軍還在那兒哭嚎，“求求你們，千萬別把我送派出所啊！
    我要是進去了，我這工作就沒了。我工作沒了，我們家可怎麽辦啊？”
    他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我家裏有三個孩子啊！最大的才十二歲，最小的才六歲。我媳婦兒還是個臨時工，一個月就掙那麽點兒錢，她一個人怎麽養得活仨孩子？
    我進去了，我們一家老小就都得去喝西北風了。
    求求你們了，大爺大媽，你們行行好，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全家都感謝你們的大恩大德。”
    他一邊說，一邊又開始磕頭，磕得比剛才還響。
    “我保證，我跟於燦立馬就斷，斷得幹幹淨淨的。
    以後我再也不跟她來往了，我回家跟我媳婦兒好好過日子，我洗心革麵，我重新做人。”
    別說，他這番涕泗橫流的表演，還真挺有效果。
    居委會的兩位幹事看他磕得頭都流血了，可見是真後悔了，臉上也露出了幾分不忍。
    這楊軍說得也在理兒，他要是真進去了，工作一丟，他那一家子可不就毀了。
    孩子是最無辜的。
    兩個幹事湊在一塊兒，小聲的嘀咕了幾句。
    過了會兒，撞門的那個幹事對著還在地上趴著的楊軍說，“行了，你也別哭了。”
    楊軍一聽這話抬起頭，眼睛裏帶著希冀。
    “我們也不是那不講人情，非要趕盡殺絕的人。
    看你也是真心悔過，這事兒不送派出所，也行。”
    楊軍頓時大喜過望，剛要開口感謝。
    那女幹事又接著說，“但是，有個條件。”
    “您說您說，別說一個，就是十個我也答應。”楊軍點頭如搗蒜忙不迭地應著。
    “這事兒，你媳婦兒得知道。
    我們現在就去通知她過來，隻要她肯原諒你，我們居委會就不追究了，你們倆自己私了。
    要是她不原諒，那對不住，我們隻能公事公辦。”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
    畢竟，最大的受害者是楊軍的媳婦兒。
    楊軍的臉一下子就垮了。
    讓他媳婦兒來？他媳婦兒那脾氣，知道了這事兒，不得把他給撕了！？
    可轉念一想，被媳婦兒鬧一頓，總比進派出所強吧！
    進去，那可是一輩子的汙點，工作、前途，全完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
    楊軍一咬牙，“行，我同意，麻煩你們去叫她過來。”
    李阿姨把這事兒當個笑話講給韓清韻聽，講得是繪聲繪色。
    “你是沒瞅見那場麵喲，楊軍那媳婦兒一來，好家夥，抓著楊軍又打又罵，那嗓門兒，半個胡同都聽見了。
    後來又去撕扯於燦，倆女的打成一團，頭發都薅下來好幾綹，我們幾個拉都拉不開。
    這不，現在還在這院兒裏吵著呢！”
    李阿姨說著，還往窗外指了指，那邊果然還隱隱約約傳來女人尖利的哭罵聲和男人壓抑的求饒聲。
    韓清韻聽完，也是一陣唏噓。
    於燦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怨不得別人。
    韓清韻對去看於燦有多慘，那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買房子的事兒。
    李阿姨這三間倒座房，要價五千五。
    要說能買嗎？太能買了。
    雖然隻是三間不起眼的倒座房，可地段擺在這兒呢！
    韓清韻心裏跟明鏡兒似的，這房子，必須拿下。
    但臉上，她卻半點兒沒露出來。
    買東西嘛，尤其是買房子這種大事兒，哪兒能那麽痛快。
    你越是痛快，人家賣主兒心裏就越得犯嘀咕，是不是自己賣虧了。
    到時候節外生枝，反倒麻煩。
    所以韓清韻臉上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猶豫”。
    李阿姨本來還挺有底氣的，可看著韓清韻這副模樣，心裏頭就有點兒打鼓了。
    這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是嫌貴了，還是沒看上？
    她有點兒沉不住氣了，身子往前探了探，開始勸說，“小韓，你可得想好了。這價兒，真不貴。
    你也是知道的，現在這房價，一天一個樣兒。
    再說了，這地段兒，你上哪兒找去？
    出了胡同就有公交站，走幾步就是菜市場和百貨商店，幹啥都方便。”
    李阿姨口若懸河，把自家房子的優點掰開了揉碎了說給韓清韻聽。
    韓清韻就隻是聽著，偶爾點點頭，但就是不鬆口。
    她越是這樣，李阿姨心裏就越著急。
    就在這節骨眼兒上，一個腦袋從窗戶外頭探了進來，是老張頭。
    李阿姨一看來人，臉上的熱情立馬收斂了三分，沒好氣兒地說，“老張頭，你個老不死的，趴窗戶根兒聽什麽呢？”
    老張頭嘿嘿一笑，也不生氣，“誰聽牆根兒的？你們動靜那麽大，我雖然老了，但我耳朵又不聾。
    我說小韓呢，昨天我就跟你說了，大爺不是跟你開玩笑，你要是買房子，你考慮大爺家的唄，買誰的不是買？”
    李阿姨心裏“咯噔”一下，這老家夥老拆她的台。難道這老家夥沒開玩笑，真的是想賣房子？可安老太太沒說過呀！
    老張頭，“小韓啊，別買她家的。買我們家的吧，我們家的也賣，真賣。
    都是倒座房，都是三間，一樣大的房子，你說你買誰的不是買？”
    “老張頭你，有你這麽撬行市的嗎！哪兒都有你，你個攪屎棍。”
    老張頭，“怎麽了，就許你賣，不許我賣啊？
    買賣自由，小韓買誰家的，那得看她自個兒的意思。
    你說是吧小韓同誌？
    小韓啊，來，上我們家瞅瞅。我們家那房，比她家的強多了，前年才換的一部分新瓦。”
    這下可把李阿姨給氣得夠嗆。
    這院兒裏的倒座房，一共就六間，大門兩邊，一邊三間。
    她家住西邊，老張頭家住東邊。
    兩家的格局，一模一樣。
    要說區別，也不是沒有。
    老張頭家那三間房，後來自己在南牆上開了幾個小窗戶。
    可那窗戶對著的是窄窄的胡同，兩邊都是高牆，根本就透不進多少光來，屋裏照樣光線陰暗。
    隻是聊勝於無，有總比沒有強，這就是老張頭家裏的優勢。
    她家這邊光線更差，一到陰雨天，屋裏頭潮得牆角都能長出綠毛來。
    她跟老頭子早就住夠了。
    本來以為韓清韻這個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結果半路殺出個老張頭。
    昨天還以為這老頭在開玩笑，結果看這架勢，是來真的啊！
    這下，李阿姨是真急了，“你個老東西，我跟你說，今兒這事兒你要是敢攪黃了，我跟你沒完。”
    老張頭，“嘿，你聽不懂人話是吧？”
    眼瞅著倆人就要吵吵起來，韓清韻趕緊出聲製止。
    “李阿姨，張爺爺，你們二位都別吵了。”
    倆人總算都消停了點兒，但還是互相瞪著眼。
    韓清韻，“是這麽回事兒，二位也別爭。其實吧，我們家人多。
    我幾個哥哥都沒分家，一家老小二十幾口人，都擠在一塊兒住，實在是住不下了，所以才想著出來買個房子。”
    韓清韻睜著眼睛說瞎話，臉不紅心不跳的。
    二十幾口人？
    這年頭，誰家還有這麽大一大家子住一塊兒的。
    但這就是個借口，反正就是個由頭，管他們信不信呢！
    李阿姨和張老頭聽明白了，倆人對視一眼，瞬間就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原來人家小韓同誌，這是打算把兩家的房子都給買下來。
    那他們還爭個什麽勁兒？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張老頭立馬換上一副笑臉，主動問李阿姨，“我說李家的，你這房子打算賣多少錢啊？”
    李阿姨白了張老頭一眼，“五千五，少一分我都不賣。”
    五千五？這個價錢，足夠到別處去買一個正兒八經的獨門獨戶的小院兒了。
    這個價太好的地方倒是買不到，但自己家的房子也不算啥好房子。
    這個價能賣出去都算是高價了。
    這買賣，劃算。
    老張頭心裏有了底，對著韓清韻說，“小韓同誌，你要是真心想買，我家的也一樣，五千五。”
    韓清韻哪能痛快的答應啊？
    “兩位，這價格是不是太高了點兒，您看能不能再便宜點兒？
    哪有一口價的？”
    她要是答應得太痛快，保不齊這倆人還得琢磨著往上漲價，俗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嘛！
    李阿姨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小韓同誌，可真不能再少了，五千五已經是最低價兒，我們這房子地段好，你買了絕對不虧。”
    張老頭背著手點頭，“我們兩家都這個價，你要是誠心要，我們就賣，不然就算了。”
    兩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隻要他們倆擰成一股繩，咬死了不降價，這個小韓同誌想買就得捏著鼻子認了。
    韓清韻也不再磨嘰，表情又“掙紮”幾下，最後像下了好大決心似的，一咬牙一拍手，“行，五千五就五千五，我買了。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這事兒得盡快辦，我下午還有課。”
    李阿姨一聽這話，高興得差點兒蹦起來，兩隻小胖手激動的都拍不到一塊兒了。
    “哎喲，那可太好了。正好，居委會的兩位同誌也在這兒，咱們現在就找他們給做個見證，把事兒辦了。
    哎呀今天太巧了。”
    張老頭也跟著點頭，“我這邊沒問題，就我跟我老伴兒，我們倆就能做主。”
    他說的老伴兒，就是安老太太。
    韓清韻，“那你們趕緊回去跟家裏人最後商量一下，咱們就在這兒，請居委會的同誌做中間人，把合同簽了。
    我時間不多，你們盡快，要是錯過了，我可就不等了，還得回去上課呢！”
    這話一說，李阿姨和張老頭哪兒還敢耽擱，趕快回去找家裏人。
    李阿姨現在哪還有心思去看於燦家的熱鬧。
    她衝到於燦家門口，那兒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鄰居，有本院的，還有別的院兒的。
    還有得到消息正趕來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一聽說這院子裏有人搞破鞋，被當場抓住了，這麽大的熱鬧，誰不想看看。
    誰不想看看這兩個狗男女到底是誰？
    剛才被居委會和兩個老太太抓住算小型社死，但現在就是大型社死現場了。
    於燦和楊軍差點兒把腦袋插進褲襠裏，不想讓人看到臉居委會的人大聲喊，“看什麽看，這裏沒什麽好看的，趕緊的都給我回家去。”
    李阿姨就是這時候來的，她仗著自己身子胖，硬是從人堆裏擠了進去。
    “讓讓，都讓讓。”
    她一眼就瞧見了自家男人正伸長了脖子往屋裏瞅，看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李阿姨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就薅住自家男人的胳膊，使勁兒往外拖。
    “看什麽看，啊？趕緊跟我出來，有正經事兒。”
    她男人被拽得一個趔趄，回頭一看是她，還有點不樂意，“別拉拉扯扯的，我這看得正起勁兒呢！”
    “看個屁。”李阿姨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別看了，咱家房子賣出去了，剛才那個小韓同誌來了，人家同意五千五。”
    她男人一聽，眼睛瞬間就瞪圓了，“真的賣了？五千五？她還真買啊？”
    “我還能騙你？趕緊的，人家小韓同誌就在外頭等著呢，說請居委會的同誌給做個中間人，馬上就簽合同。”
    她男人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連連點頭，“賣，賣，這個價必須賣。”
    另一頭，張老頭也找到了自家老伴兒安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