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南縉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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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榮勾結漕司貪墨賑銀五千兩,證物俱在!朱高燧猛然拍案,震得沈淮血漬賬冊濺開墨點。
    我瞥見陳瑛倏然起身,官袍繡金麒麟活似要撲出:都察院查得楊榮去年秋賑災時,確曾支取漕糧銀五千兩,然賬冊所記卻入"修繕倉廒"項...
    荒謬!趙啟終於暴起,漕運司庫吏早被革職,如今攀咬舊主,豈非刑部屈打成招?
    陳瑛卻冷笑掀袍,自袖中抽出半幅染血的絹書:王大人,此乃楊榮親筆書信,囑漕運將黴米摻入賑糧,末頁還押著朱印!
    楊榮,漕運司庫吏指證你受賄五千兩,你可認?朱高燧拍案聲震得梁塵簌簌。
    楊榮額角青筋暴起,卻仍昂聲道:臣清政五載,何來贓銀?那瘸吏分明是被革職懷恨...
    懷恨?謝晉忽然冷笑,自袖中抖出一疊漕糧賬冊,去年賑災糧案,你批注"黴米無害"的朱批可還在?
    楊榮呆立當場啞口無言,額頭冷汗直流,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堂內驟然死寂。趙啟鬢角沁出汗珠,郭資正以袖掩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朱高煦倏然拂袖:三司既驗得實證,楊榮當押昭獄勘問!
    且慢!一聲斷喝自門廊傳來。金忠踉蹌入堂,袍袖猶沾著雨漬:楊榮若入獄,賑災漕糧調度必亂!懇請三司暫緩...
    朱高燧獰笑截斷:金大人莫非要作中人?錦衣衛可等不得!他眸中寒芒驟亮,張軏已率十二校尉踏階而入,繡春刀映得燭影亂顫。
    趙啟猛地站起,袍袖掃翻茶盞:錦衣衛擅闖公堂,成何體統!
    體統?朱高燧冷笑掀袍,足尖踢起沈淮屍身旁那袋黴米,三千石毒糧已運往淮安,漕船倉廩可驗!楊榮私通漕司,害民貪墨,這體統二字,本王倒要問問,你們該如何書寫!
    陳瑛忽然躬身:臣附議漢王。按大明律,貪賑銀逾千兩者當剝皮揎草,況楊榮私通漕司害民,昭獄勘問已是恩典。
    他話音未落,王彧亦點頭:贓證確鑿,押獄候審方合律法。
    趙啟頹然跌坐,指尖摳進案縫。我垂眸掩住笑意——陳瑛那封所謂"血書",分明是謝晉仿楊榮筆跡所造。
    三司表決時,方賓竟也附議漢王,原該中立的大理寺,此刻竟成了漢王黨囊中物。
    此言如雷劈裂堂頂。陳瑛倏然拍案:都察院接漕民血狀十七份,楊榮名下田莊亦囤積賑糧!證據確鑿,拿下!
    錦衣衛鐵鏈拽地聲驟響,楊榮被押過時,他袍角散出的沉水香,與沈淮屍身腐味混作一團。朱高煦拂袖離席,我隨他步出公堂時,簷角雨絲正斜斜掃進廊下,濕了金字匾額。
    張軏忽在階下低語,昭獄暗牢已備好"請君入甕"的禮。
    我頷首望向烏雲翻湧的天際,太子東宮那片琉璃瓦,怕是要蒙塵了。
    沉香木榻上的冰裂紋瓷盞沁著涼意,我指尖劃過盞沿時,瓷釉的細紋恰似此刻密報上蜿蜒的血線。
    朱高煦掀簾闖入的刹那,燭火正舔舐著三司會審的名單,紙頁蜷曲成蛇的聲響與他靴底碾碎青磚的動靜交織成危險的韻腳。
    老頭子真將漕運那批蛀蟲盡數斬了。他甩袖擲出太子黨新貶的名單,墨跡在掌心蜷成毒蛇的形狀。
    我抿了口冷茶,喉間笑意沁涼如冰:雷霆之怒不過是遞刀的把戲——錦衣衛該磨刃了。
    他飲盡酸梅湯時,梅漬沾上我指尖:夏元吉那老梆子跟老子哭窮,戶部又見底了。
    我抬手撫摸他下巴新生的胡茬,酸澀梅湯在指腹暈開:王爺,錢和糧都在江南縉紳的棺材裏躺著呢。
    朱高煦摟我入懷,袍袖帶起密信殘片:蓮兒,你還真是本王的福星!他呼吸燙在耳畔,壑兒三歲了,半年後我要教他騎射。
    我臉紅的倚在他懷裏:等王爺坐穩監國之位,妾身也好歇息了。
    他驟然捏起我下巴,神色淬煉成刀:蓮兒,你的心永遠向著本王,對嗎?
    我輕笑握住他顫抖的手:妾身的謀劃,皆為王爺,為壑兒。
    卯時天光未明,雕花窗欞上凝著寒露。我推開半扇木窗,正見張軏踏著青苔小徑而來。
    他玄色飛魚服襟口沾著濕漉漉的草屑,袖袋抖落一遝泛黃田契時,指尖那道猩紅傷口刺得我瞳孔驟縮。
    妹妹畫的圈,果然都是肥羊。他將契書擲在石桌上,夜露順著衣擺滴答落下,無錫沈家私庫裏,竟藏著三船暹羅香料。
    我蘸朱砂筆在沈家嫡女生辰八字上重重戳下"癸醜"二字,墨跡滲進宣紙如血痂:替沈小姐選個殉節的好日子,叫陳瑛彈劾李謙勾結倭寇。
    夏元吉昨日還在禦前哭窮,我指尖摩挲著田契邊緣:咱們替他們開開庫房,沈家祠堂底下有暗門?
    張軏喉結滾動,眼底泛起嗜血的潮:暗門在祖宗牌位後,我昨夜已驗過。
    午後暴雨傾盆時,我倚著回廊看錦衣衛卸沈府門匾。沈夫人跪在青石板上,簪髻散作烏泱墨發。
    張軏遞來浸血田契時,我正用銀簪挑開沈家女腕上守宮砂:可惜了這清白身子,明日教坊司的牌子,便掛她閨閣門前。
    妹妹…...他欲言又止,我輕笑撫過他腰間新繡的飛魚紋:莫不是憐香惜玉?沈家暗門裏可藏著三十箱官銀,足夠填陛下北征的糧草窟窿。還是你張軏看上她了?
    他眉頭一皺,辯解道:我隻是覺得咱們沒必要牽連無辜。
    我嗤笑一聲,嗬,死在你我手裏的無辜之人還少嗎?
    沈家女腕上守宮砂碎成朱紅粉末,我蘸著那血色在田契上畫了個"殺"字,帶回去做個貼身丫鬟吧,也省得教坊司那地方髒了你的榻。
    張軏忽的抓住我的腕子,力道重得掐出青痕:蓮兒這是何意?你和朱高煦你儂我儂的時候可曾想過……可曾想過我……
    我楞在雨中,卻是無言以對。是啊,我什麽時候開始對朱高煦動了真情?
    是因朱詹壑那孩子總攥著我衣角喚娘親,還是因他眼底竟泛出青澀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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