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敲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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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突然順著琉璃瓦流進殿內,朱棣的龍袍下擺沾了水漬: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把這事告訴老二,但你們必須斷了這念頭!
    我伏身叩首:臣媳明白。
    明白就好。朱棣的聲音突然緩和下來,老二待你如何?
    王爺他...待臣媳很好。我垂著眼簾,想起昨夜他抱著朱詹壑在廊下等我的身影。
    朱棣輕歎一聲:你們是結發夫妻,既有了詹壑,就該好好過。張軏雖是你的舊識,但終究隔了族譜,朕不希望再有流言蜚語。
    殿外突然傳來朱詹壑的哭鬧聲,朱棣眉頭微皺:這孩子,又鬧什麽?
    朱棣擺擺手:罷了,回府歇著吧,明日讓張軏早朝宣讀審案結果,該抄家的抄家,該砍頭的砍頭,嚴懲不貸。
    父皇……我猶豫片刻,仍舊開口,將腰間金牌解下:臣媳一介婦人,實不宜於北鎮撫司行事,況且錦衣衛指揮使是張軏,臣媳若繼續幹預錦衣衛事務,豈非令張軏處境尷尬?
    朱棣的茶盞在案幾上磕出一聲脆響:你雖為女流,但這查案手段卻是果斷狠辣。你若是男兒,朕都想讓你擔任都察院左都禦史了。
    我垂首跪在青磚地上,額角抵著冰冷的石麵:陛下過譽,臣媳隻是循著線索查證而已。
    哼。朱棣拂袖起身,龍袍下擺掃過我的案麵,你卸任北鎮撫司的請求,朕不允。錦衣衛有你坐鎮,朕也能放心些。
    我猛然抬頭,正撞上朱棣審視的目光:陛下......臣媳已嫁入漢王府,若繼續執掌錦衣衛,恐於禮法不合。
    禮法?朱棣冷笑,朕的皇子妃為朝廷查案,何來不合?你不希望朕防著張家吧?或者說,朕讓趙王繼續接管錦衣衛?
    殿外秋雨驟急,雨水順著琉璃瓦的縫隙滴落在我頸間。朱棣踱步至我身前,玄色皂靴停在我眼前:替朕監察百官,也算是給漢王監國做個臂膀。
    我脊背繃直如弓弦,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朱棣這是在敲打漢王,還是在試探我?
    臣媳......領旨。我叩首時,耳畔傳來朱棣沉沉的笑聲。
    馬車在漢王府青磚影壁前停穩時,簷角銅鈴正被暮風拂得叮當輕響。朱高煦的手比我想象中更燙,他拽著我穿過垂花門廊,玄色錦靴碾過滿地銀杏葉,驚起廊下避雨的麻雀。
    爹不許你卸任?他額角那道新添的傷痕在燭光下泛著青紫,像是未幹的墨跡。
    我望著他案幾上散落的硫磺賬冊,喉間仿佛哽著江南三月裏嗆進肺腑的火油味:陛下說臣妾若為男子,便是左都禦史的料。
    放屁!他揮袖將茶盞掃得叮當亂響,滾熱的茶水潑濕泛黃紙頁,露出底下暗紅的火漆印,他這是防著咱們呢!燭芯爆開一朵金花,在他臉上投下陰晴不定的光影。
    我伸手按住他顫抖的手背,指尖觸到他鎧甲下繃緊的肌肉:王爺息怒,如今硫磺案已結,咱們該想想如何善後。
    他猛然將我拽進懷裏,鐵甲寒意透衣而入,卻抵不過江南行商船隊被火油焚毀時,我躍入河水的徹骨冷。
    蓮兒,你可知今日在奉天殿,爹為何突然讓詹兒進宮?
    他呼吸拂過我耳畔,我望著窗外驟急的雨簾,想起蘇州碼頭上那些被錦衣衛押解的商賈。
    他們哭嚎著求我開恩,卻不知真正要他們命的不是錦衣衛詔獄,而是陛下案頭那本永遠填不滿的北征軍費賬冊。
    這是敲打。朱高煦忽然收緊手臂,震得案頭燭台嗡嗡作響,敲打你我...
    話音未落,書房的雕花門&34;吱呀&34;洞開,朱詹壑舉著油紙傘衝進來,傘骨上墜滿晶瑩水珠,在&34;皇爺爺命我明日進宮讀書&34;的童聲裏,滴滴答答落在散亂賬冊上。
    胡鬧!朱高煦將兒子抱上案幾,玄色披風掃過地麵,帶起幾片沾著泥點的銀杏葉。
    我望著這對父子靴底斑駁的泥漬,那兩張神似的臉龐,朱棣真的隻是想親自教導嗎…
    雨勢愈發急驟,打在琉璃瓦上如碎玉傾瀉。朱詹壑捧著賬冊看得入神,忽然指著某處嚷道:娘親你看!這硫磺比去年多運了三萬斤呢!
    朱高煦笑著揉亂他發髻,卻在我轉身取巾帕時,猛然攥住我手腕。
    嘶...火油灼傷的疤痕在燭光下泛著不祥的紅,自手腕蜿蜒至小臂內側。
    他額角青紫的傷痕又開始滲血,混著汗水順著麵頰淌下:蓮兒,江南這趟你走的九死一生,都是為了監國鋪路...
    尾音突然哽咽,他猛然將我攬進懷裏,鎧甲硌得我鎖骨生疼。
    我明天就去找老頭子!他忽然鬆開我,在案幾上重重拍出一掌,錦衣衛的差事哪個不是危險?你就在府裏待著!
    我撫摸他額角的傷,用帕子輕輕擦拭:王爺息怒,妾身無妨,隻是聽聞丘將軍戰死了?
    朱高煦冷笑一聲:哼,丘福那個蠢貨,出軍前爹就擔心他輕敵,告誡他,兵事須慎重。
    到達開平以北後,即便看不到敵軍蹤跡,也應做好時時臨敵的準備,相機進止,不可固執己見。如果一戰未捷,那就等下一仗。
    臨行前對丘福反複叮嚀:慎則勝,不慎則敗,宜整肅隊伍,觀察將士動靜,廣畫籌策,以取全勝。
    大軍出發後,爹又連下詔令,反複提醒丘福,讓他不要輕信敵軍容易擊敗的言論‘頗聞軍中有言虜易取者。慎勿信之,信之必敗。
    事不縛兔與虎其勢不同。縛虎用全力,而縛兔亦必用縛虎之力乃保萬全。蓋此虜狡黠。
    況今征之於數千裏外,征豈可不慎。茲以陣圖示爾,大要如此。若遇敵應變之方,當臨時自籌無執一也。
    沒想到八月,丘福兵至韃靼,卻撇下大軍主力,率千餘騎兵先行,並在臚朐河以南擊敗韃靼遊騎。
    他趁勝渡河,又俘獲韃靼尚書一人,向其飲勞詢問本雅失裏的去向。
    韃靼尚書詐他:本雅失裏聞大軍北上,惶恐北逃,離此地不過三十裏。
    丘福深信不疑,決定疾馳前往,以免本雅失裏逃脫。
    諸將紛紛反對,建議等候主力大軍到達,探清敵軍虛實後再出兵追擊。他卻拒不采納,堅持以韃靼尚書為向導,直搗敵營。
    相持的兩日中,韃靼軍每戰都詐敗退去。他卻決定繼續乘勝追擊。
    李遠勸諫他,將軍輕信俘虜之言,孤軍深入,敵軍又不斷示弱引誘,再前進必然陷於不利的境地,若退兵恐怕會讓敵軍有隙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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