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時，我們發現了韃靼遊騎留下的痕跡。折斷的箭簇、零星的馬糞在雪地上格外刺眼，趙無疾突然抬手，十道黑影如鬼魅般止住步伐。
    韃靼遊騎留下的痕跡。他蹲下身，指尖掠過雪地上淩亂的蹄印，蹄鐵磨損嚴重，應是長途奔襲後更換的新馬。
    我翻身下馬，箭簇的斷刃紮在凍土中，暗紅的鏽跡在雪地裏格外刺眼。這是典型的韃靼狼牙箭，箭簇呈三菱形，專門用來撕裂皮甲。
    趙無疾突然指向東南方：王妃，您看那些馬糞。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零星的馬糞散落在雪地上，顏色深淺不一。經驗豐富的斥候立刻分辨出：有新糞，也有兩日前留下的。韃靼人應是分批轉移。
    分頭包抄！我低聲下令，十人迅速分成兩隊，靴底釘著特製的鐵釘，踩過雪地竟不發出聲響。
    趙無疾的呼吸聲陡然急促，他比我先一步翻過山脊，數百頂氈帳驟然映入眼簾。篝火旁，穿著皮甲的韃靼士兵正將明軍俘虜的首級掛在狼頭大旗下。
    火光照得那些死不瞑目的麵孔格外猙獰。篝火旁穿著皮甲的韃靼士兵正在宰殺牲畜。
    我摸到腰間火筒，這是朱高煦特意準備的信號裝置，隻要點燃就會升起三色煙霧。
    突然，身後傳來異響！我猛地轉身，卻見一名暗衛被絆馬索吊在半空，掙紮間發出悶哼。
    韃靼人的喊殺聲瞬間響起，數十支羽箭帶著破空聲襲來。我側身躲過射向麵門的利箭，火筒卻被震落在地。
    王妃快走！兩名暗衛撲過來擋住箭雨，我趁機點燃備用火筒。三色煙霧衝天而起時，氈帳中衝出的韃靼騎兵已經近在眼前。
    為首的將領揮舞著狼頭大旗，馬鞍旁掛著數顆明軍首級。
    殺！我抽出腰間軟劍，劍光在暮色中劃出冷冽的弧線。
    暗衛們的配合讓我暫時脫困，但韃靼人的喊殺聲越來越密集。東南突圍！我大喝一聲，率先向煙霧最濃處衝去。
    後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後背突然傳來劇痛，韃靼人的彎刀劃開我的戰甲。
    兩名暗衛擋在我身前，將追兵砍落馬下，其中一人卻再也沒能站起來，遠處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趙無疾被長矛貫穿胸膛。他掙紮著將最後一枚信號彈拋向空中，炸裂的煙花在夜空綻放。
    王妃快走！他的嘶吼聲淹沒在喊殺聲中。我躍上戰馬，帶著殘存的六名暗衛突圍。韃靼人的狼騎緊追不舍，箭簇如暴雨般落在身後。
    劉江的輕騎終於殺到！明軍的喊殺聲如雷霆般炸響，韃靼人的陣列瞬間混亂。
    我趁機帶著暗衛殺出血路，回望被火光照亮的營地，朱高煦贈我的玉扳指在掌心泛著溫潤的光。
    七日後的深夜，主營帥帳內燭火通明。朱棣盯著沙盤上插滿的紅旗，嘴角勾起冷笑：王妃倒是帶回了有用的消息。
    我低頭跪在地上回稟著斥候的探查，後腰的傷口還在滲血，但沙盤上標注的十七處韃靼營地位置，正是我們用性命換來的情報。
    末將願為先鋒！梁福的吼聲震得帳簾簌簌顫動。朱棣未置可否，目光卻落在我身上。我垂眸掩住眼底的鋒芒，指尖摩挲著腰間的繡春刀。
    帳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劉江掀簾而入時甲胄上還帶著雪沫。
    他單膝跪地，抱拳的右手明顯在發顫：啟稟陛下，末將率輕騎已探明韃靼十七處營地虛實，確如王妃所言皆是糧草囤積之地！
    梁福猛地起身：既如此，何不先焚其糧草？待敵軍自亂陣腳，我軍再揮師直取斡難河主營！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我，仿佛我才是那個固執己見的絆腳石。朱棣的手指在劍柄上輕輕叩響，忽然轉頭看向我：王妃怎麽看？
    我撐著地麵站起身，後腰的傷口驟然抽痛，冷汗順著脊背滑進戰袍領口，梁將軍所言看似可行。
    但若此刻分兵，必中韃靼調虎離山之計。韃靼人慣用虛虛實實之策，這些糧草營地看似重兵把守，實則皆是誘餌。
    你怎敢斷言？劉江突然出聲打斷，他額角的傷口還未包紮，鮮血混著塵土結成暗紅痂殼，末將親自帶人在第三營放火，分明看見韃靼騎兵從主營方向趕來支援！
    朱棣的眼中閃過驚訝，我將朱高煦繪製的羊皮地圖在沙盤上徐徐展開：諸位請看，這十七處營地皆在斡難河百裏之外呈扇形分布。
    若分兵逐個擊破，我軍必陷入疲於奔命之境。唯有直取主營，斷其首腦，方為破敵之策。
    燭光下，劉江盯著地圖上蜿蜒的藍色河流，忽然攥緊了佩刀：末將願率五百輕騎直搗主營！
    不可。我斷然搖頭，腰間的繡春刀在動作間發出輕響，韃靼主營必定重兵環伺，五百輕騎無異於以卵擊石。
    婦人之仁！梁福冷笑出聲，莫非王妃忘了，正是你率錦衣衛暗衛探查半月，才換來這十七處營地的情報！
    帳內氣壓驟然降低，朱棣的視線在三人間來回逡巡。
    我忍傷口疼痛，手指點在斡難河最狹窄處：陛下請看此處，河道兩岸皆是懸崖峭壁，若在此設伏，必能截斷韃靼退路。臣願親率暗衛鑿穿山崖，埋設火藥！
    鑿穿山崖？劉江的瞳孔猛地收縮，王妃莫不是在說笑？此處皆是花崗岩，便是千軍萬馬......
    臣已命暗衛攜帶霹靂炮。我打斷他未說完的質疑，袖中滑出半截折子，此物可炸穿三尺岩壁，隻需三日便可貫通。
    朱棣突然大笑，掌中佩劍鏗然出鞘：好！就依王妃所言！梁福聽令，率三萬鐵騎繞至斡難河東岸埋伏！
    劉江，你率輕騎佯攻糧草營地，務必將韃靼主力引至主營！
    燭光在朱棣眼底跳躍：王妃可知，朕為何派你探查敵情？
    我垂首掩住眼底的鋒芒：臣不敢揣測聖意。
    因為朕需要一雙不會說謊的眼睛。朱棣將沙盤上代表主營的紅旗拔起，重重插在斡難河畔，傳令三軍，明日寅時，全軍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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