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溯夜悄悄用狐火咒賦予的靈動感。他尾尖卷著我的手腕，指腹輕輕摩挲我掌心：祖龍祠的石階滑，一會兒變作原形遊過去？我變作九尾護著你。
    遠處傳來父王的笑罵聲，混著子虛的狐狸叫。我望著海天交界處尚未褪去的星華。
    不必。龍尾掃過珊瑚礁，驚起一群銜著冰貝的鮫人，今日便讓九重天的星官們看看，北海龍族的新娘，是踩著龍鱗去見祖龍的。
    溯夜低笑，指尖蹭了蹭我發燙的耳垂：好，便讓他們瞧瞧，我青丘的新娘子，連龍鱗都帶著狐火的印記。
    溯夜指尖的狐火微光映得鮫綃華服上的星屑銀線愈發璀璨，我腕間龍鱗手環與他袖口暗紋龍鱗遙相呼應。
    季卿的黑龍尾梢掃過朱紅廊柱，玄色衣擺上銀線繡的祖龍圖騰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敖玹的青鱗甲胄已在石階下候著，腰間佩劍穗子垂落如冰棱。
    煙兒，隨為父登階。季卿聲音沉如深海，卻在瞥見我衣擺上紋樣時，眼底掠過一絲暖意。
    敖璜抱著祭器匣立在蟠龍柱旁，匣上鎏金紋路與我發間龍珠步搖同輝，敖琛正替溯夜整理衣擺——
    那襲雪白華服上，暗紋龍鱗原是用北海冰晶線所繡，此刻沾著晨露，倒像是真有龍鱗在狐毛下蟄伏。
    祖龍祠前的鮫人隊列忽然俯首，喉間溢出空靈歌聲。那是北海特有的“龍吟調”，每一個音符都裹著鮫人淚凝成的冰屑，在石階上濺起細碎藍光。
    我踩著龍鱗紋台階拾級而上，溯夜半步不離隨在右側，尾尖輕掃過我掌心，帶著青丘特有的暖，與北海的冽寒在衣袂間織成細不可聞的輕響。
    祠內青銅鼎中騰起青白煙霧，纏繞著穹頂二十八星宿圖。當值星官們的衣袍在風中翻卷，露出袖口繡的北鬥紋——
    他們原是要看北海龍族的新娘如何行祭，卻不知這祭典早因青丘狐族的婚約，添了幾分別樣氣象。
    獻舞。季卿手按劍柄，聲音震得祠堂內冰棱簌簌而落。
    我解開外袍，鮫綃中衣上的九尾與龍鱗在煙霧中活過來般遊動。
    足尖點地時，腕間龍鱗環發出清越鳴響，與鮫人歌聲應和。
    第一步踏的是“龍禦九天”，龍尾虛影在身後舒展；第二步轉“狐影迷蹤”，九尾殘影掠過青銅燈台，竟讓火焰都染上了淡金。
    星官們的竊語在殿內回蕩，卻在我第三次旋身時突然屏息——
    衣擺翻卷間，銀線繡的龍鱗與九尾竟相互纏繞著騰起，在我周身織成光網。
    溯夜的目光始終凝在我發間，那裏別著他送的狐火流蘇，此刻正隨著舞步明滅。
    季卿的龍尾重重一甩，祭台上的冰晶燈齊齊亮起，映得我白色衣袂如同覆了層月光。
    當最後一個舞步落下，我仰天長嘯——
    龍吟混著狐火輕吟，化作實質聲浪震得祠堂外珊瑚礁簌簌崩塌，而我已在光影中化身為龍。
    龍身掠過殿頂時，星官們終於看清我鱗片間流轉的金紅狐火印記。龍爪按在祭台邊緣，每一片鱗甲都與祠內祖龍雕像相映——
    那尊沉睡萬年的白龍石像，此刻眼中竟泛起微光。
    季卿領著全體龍族跪下，溯夜亦俯首，唯有我以龍首輕觸祭台冰晶，任由鮫人們的歌聲穿透龍鱗，直抵心脈。
    祖龍在上，北海敖氏今以九尾為媒，龍鱗為證——
    季卿的祝禱聲混著海浪拍岸，新婦敖月璃，承青丘狐火，繼龍族霜鱗，祈願海天同壽，鱗爪永協！
    殿外忽有星華墜落，正打在我龍角之間。溯夜抬頭望來，眼中倒映著我額間亮如驕陽的印記——
    鮫人歌聲漸止，祠堂內唯有燭火輕顫，而我望著祖龍石像忽然閉合的雙目，知道這祭典，終是得了上古龍神的首肯。
    起駕回殿。季卿聲柔和，黑龍身已先化作人形，衣擺上的祖龍圖騰此刻竟似活了般，蜿蜒著遊向袖口。
    溯夜變回人身，指尖又輕輕蹭過我耳垂——
    方才化龍時被海風凍得微涼的地方，此刻正被他的狐火烘得發燙。
    如何？我低聲問，龍鱗靴跟敲在青金石磚上，九重天的星官們，可看清了北海龍族的鱗甲？
    他忽然笑出聲，尾尖卷住我指尖：何止看清——怕是今後萬年，他們編星圖時，都要在北海水府旁多添顆‘狐火龍珠’了。
    龍宮殿門前珊瑚柱映著天光，父王敖炎負手立在冰晶階前，玄色衣擺上祖龍圖騰在海風中舒展。
    子虛的羽衣上繡著青丘九尾紋，正勾著父王肩頭碰了碰酒葫蘆：季卿，後日若再藏著北海冰魄酒，當心我掀了你祠堂的珊瑚瓦。
    季卿橫他一眼，指尖彈了下他酒葫蘆：青丘狐帝若醉倒在祭海台，可是要記進海天誌的。
    話雖冷硬，眼底卻有淡淡笑意——
    溯夜牽住我指尖：煙兒且等我，後日迎親的狐火花轎，定要從北海龍宮直鋪到青丘霧林。
    他指尖掠過我腕間龍鱗環，聲音低下來，那日你若嫌我禮數繁瑣，大可用龍尾掃我……
    油嘴滑舌。我耳尖發燙，用鮫綃袖遮了半張臉，指尖卻在他掌心輕輕掐了掐，青丘冷麵狐君的名頭，怕要毀在你自己嘴上了。
    他湊近，鼻尖觸到我發間狐火流蘇：這三界能讓我失了儀態的，唯有你敖月璃一人。
    話音未落，溫熱的唇已落在我左頰，驚得我踉蹌半步撞在珊瑚柱上，珠翠步搖叮當亂響。
    咳咳。子虛的咳嗽驚起簷角冰棱，白溯你這小子——
    他轉頭望向季卿，羽衣袖口九尾紋繃得筆直，管教不嚴，管教不嚴！
    季卿的白眉擰成冰錐，卻在看見我耳尖的緋色時，忽然轉身望向海麵：時辰不早了。
    他袖中甩出三尾冰棱，分作三道光橋通向海天交界處，月璃，隨為父送送貴客。
    溯夜低笑一聲，指尖勾住我掌心，卻在踏足光橋前忽然正色，朝父王長揖及地：靈澤王放心，青丘必以九尾真火為引，護月璃鱗甲無傷。
    子虛拍著他肩頭大笑：得了，少來這些虛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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