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潮靈急步上前，從袖中掏出枚泛著珍珠光澤的海螺。
    月光下，螺殼上細密的鱗紋與他耳鰭如出一轍：若有需要，可吹此螺喚我。我常在海麵巡弋，鮮少回宮...
    我神情一愣，看著他手中的貝殼，鮫人王室……
    少年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母親曾說，當年北海四公主大婚，她還隨鮫人使團唱過送婚曲...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可那場仙妖大戰，她再也沒能回來...
    海風卷著鹹腥灌入廟門，吹得燭火明明滅滅。
    望著他單薄的身影，恍惚又見母後最後為我係上嫁衣的模樣——彼時她鬢邊的鮫珠發簪，也是這般泛著冷光。
    龍王姐姐！女童清脆的呼喊刺破回憶。她踮腳舉著個竹籃，裏麵是冒著熱氣的魚羹，快嚐嚐我們漁家的手藝！
    我望著她期盼的眼神，終是接過木勺。滾燙的羹湯入喉，竟嚐出幾分兒時母後親手烹的滋味。
    廟外，初升的朝陽將海麵染成赤金，潮靈的海螺在掌心微微發燙，而龍王廟中那尊怪像，此刻倒像是個荒誕的注腳。
    女童攥著我的衣袖，力氣大得驚人，任我如何推脫，她都如八爪魚般纏著不放。
    村口老槐樹下，村民早已候著，木桌上擺滿剛撈的魚蝦、新蒸的麥餅，嫋嫋熱氣混著海腥撲麵而來。
    小田！不得無禮！穿靛藍布衣的婦人疾步上前，抬手要打。
    我旋身攔住，指尖拂過她掌心老繭：無妨。
    小田見狀，立刻仰起沾著魚鱗的小臉，衝眾人炫耀：我說龍王姐姐最好了！
    她缺了門牙的話音漏著風，惹得圍觀者忍俊不禁。
    穿過窄巷時，潮靈始終垂眸綴在三步之外。少年鮫綃衣角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耳鰭隨著人群議論聲輕輕顫動。
    忽聽小田仰頭指著他，脆生生道：龍王姐姐，這哥哥生得比廟中塑的金童像還俊！
    我低頭輕笑，指尖戳她泛紅的臉頰：小小年紀，倒學會打趣人了。
    潮靈耳尖"唰"地紅透，慌忙後退半步，袖中鮫綃滑落半寸，露出腕間銀鱗刺青。
    這是鮫人王室獨有的圖騰，我眸光微閃，未及細問，頸間狐火紋突然灼燙如烙鐵。
    共生契在血脈中翻湧，溯夜的氣息帶著血腥氣撞入靈台。
    我踉蹌扶住門框，掌心掐出血痕。小田嚇得臉色發白：龍王姐姐怎麽了？
    我...喉間腥甜翻湧，青丘方向傳來暗雷悶響。潮靈似有所覺，突然抬眸：霖大人可是...
    我還有事，先行一步！話音未落，我已化作冰藍色流光衝天而起。
    耳畔傳來小田的哭喊，混著潮靈急切的呼喚：若有需要，記得...
    罡風割麵生疼，龍鱗在肌膚下急速蔓延。共生契的聯係愈發微弱，溯夜的氣息正被某種邪祟蠶食。
    我咬破舌尖，龍血噴在逆鱗劍上，劍身瞬間化作百丈冰刃。
    雲層翻湧如墨，下方漁村的燈火漸成豆粒大小。
    等著我。我攥緊泛著寒氣的玉佩，冰藍色咒印在額間灼燒。
    青丘狐族結界已現裂痕，黑霧中傳來溯夜破碎的怒吼。
    逆鱗劍劈開雲層的刹那，我看見他銀發染血，被九條鎖鏈釘在斷崖之上——
    而執鞭的黑袍人，額間赫然也有與我相似的星軌咒印。
    溯夜！龍鱗暴漲，逆鱗劍裹挾著千重霜浪劈向黑袍人。
    劍鋒將落時，青藤鞭如靈蛇般纏來，與劍身相撞迸出萬千火星。
    黑袍人獰笑著轉身，那張清俊麵容刺入眼簾的瞬間，我握劍的手猛然發顫——竟是詞清！
    小璃兒，許久不見。他指尖輕轉藤鞭，銀鈴般的笑聲裏浸著毒，聽聞你與狐君大婚，怎不邀我這故人吃杯喜酒？
    我揮劍再斬，龍息噴薄而出：你何時成了昊天的走狗！
    青藤驟然化作萬千藤蔓纏來，我反手凝出冰刃絞碎，卻見他俯身捏住溯夜染血的下頜。
    莫急。他沾著血的指尖撫過溯夜緊閉的眼睫，你的狐君這般俊俏，若是...
    話音未落，我已化出真身，金龍虛影自背後騰起：放開他！
    詞清悠然起身，青藤鞭在掌心繞出涼薄弧度：青帝已與昊天結盟，我能如何？
    他忽地逼近，眼中閃過我看不懂的神色，小璃兒，你既已見過星軌咒印，該明白天命難違。
    走狗也配談天命？龍尾橫掃，卻在觸及他衣角時生生刹住——溯夜喉間鎖鏈正泛起幽藍毒霧。
    殺了我？他低笑出聲，腥甜氣霧噴在溯夜蒼白的臉上，可還記得你五師兄青珩？
    見我身形驟僵，他笑意更盛，你大師兄淩淵...丹田裏的滅魂蠱，怕是撐不過三日了。
    龍爪深深掐入掌心，龍血順著鱗片滴落：你們究竟要如何！
    簡單。他猛然掐住溯夜咽喉，九尾狐發出虛弱悶哼，隨我回天界，與昊宸完成金羽碎片融合。否則...
    藤鞭毒蛇般纏住溯夜脖頸，這九尾狐的魂魄，我便喂給相柳殘魂。
    你！周身冰棱炸起，卻在溯夜驟然睜開的眼瞳中寸寸碎裂。
    他嘴角溢出黑血，仍強撐著朝我搖頭。詞清見狀大笑，藤鞭越收越緊，溯夜喉間傳來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住手！龍形消散，我變回人身踉蹌跪地，我隨你去...放了他！
    明智之選。詞清甩出縛仙索纏住我手腕，三日後，來南天門。若敢耍花樣...
    他指尖凝出毒珠，在溯夜眉心滴入，這狐君的元神，我會當著你的麵煉化。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望著溯夜昏迷前最後望向我的、滿是不甘的眼神，額間星軌咒印突然灼痛。
    以你靈台起誓！我仰首怒視，若敢誆我，必叫你魂飛魄散！
    詞清撫掌而笑，青藤鞭卷著溯夜後頸，將人如提線木偶般拎起：好好好，我以靈台起誓——
    待你與天帝大婚之日，定解這狐君之毒。
    他尾音拖得綿長，指尖凝出的黑霧在溯夜鼻尖縈繞。
    慢著！我攥緊滲血的掌心，先交半份解藥！若他有個閃失，我即刻自毀金丹，讓你等謀劃化作泡影！
    周身寒意暴漲，冰錐破土而出，在詞清腳邊綻開霜花。
    許久未見，小璃兒倒學會談條件了。
    他挑眉戲謔，袖口翻湧黑霧裹著玉瓶擲來，當年那個追著我要糖葫蘆的丫頭，如今威脅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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