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趙高鏟除異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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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風雲詭譎的秦朝,沙丘之變的陰霾尚未散盡,胡亥踏著兄長扶蘇的鮮血登上皇位。這個年輕的帝王,甫一坐上龍椅,便被權力的幻象迷惑,迫不及待地沉溺於窮奢極欲的生活深淵。
胡亥即位的第一年,即公元前209年的春天,大地剛剛褪去冬日的蕭瑟,萬物初萌。可胡亥的心思全然不在治國安邦上,他一心隻想彰顯自己皇帝的無上威儀。他效仿秦始皇當年的盛大排場,開啟了浩浩蕩蕩的東線出巡之旅。車隊如同一頭巨蟒,在蜿蜒的道路上緩緩前行,所到之處,百姓紛紛避讓,地方官員誠惶誠恐地迎接。一路上,旌旗蔽日,鑼鼓喧天,金銀車馬閃耀著刺目的光芒。胡亥坐在華麗的龍輦之中,望著路邊匍匐在地的臣民,心中滿是得意與虛榮。他一直行進到海邊,看著那波濤洶湧的大海,聽著海浪拍岸的聲響,仿佛自己已經征服了整個世界。隨後,他又南下會稽,在那裏,他領略了江南的秀麗風光,享受著當地官員進獻的奇珍異寶和美人歌舞。最後,他繞道遼東返回鹹陽,這一趟漫長的巡遊,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卻隻是為了滿足他那淺薄的虛榮心。
回到鹹陽後,胡亥的奢靡之風更甚。他下令大修阿房宮,這座宏偉的宮殿本就是秦始皇時期開始建造的龐大工程,如今胡亥又要將其擴建得更加富麗堂皇。無數的百姓被征發,離開家鄉,來到工地,日夜勞作。他們在監工的皮鞭下,疲憊不堪地搬運石塊、砍伐樹木、搭建宮殿。同時,胡亥還征召了5萬名精壯之士屯衛鹹陽,這些士兵身著精良的鎧甲,手持銳利的兵器,表麵上是保衛都城,實則是為了彰顯他的威嚴。他還派人四處收集天下奇花異草、珍禽奇獸,將鹹陽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皇家遊樂場。為了喂養這些奇珍異獸,大量的糧食被消耗,以至於“鹹陽三百裏內不得食其穀”,百姓們生活困苦,怨聲載道,可胡亥卻絲毫不在意。
然而,在這奢華的表象之下,胡亥的內心卻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他深知自己這個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是通過陰謀詭計奪取的。每當夜深人靜,他躺在床上,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兄長扶蘇的麵容,耳邊仿佛響起那些質疑的聲音。一天,胡亥坐在奢華的宮殿中,看著身邊圍繞的美人、享用著美味佳肴,卻突然感到一陣空虛和憂慮。他向趙高感歎道:“朕既然已君臨天下,如果能在有生之年享盡人間歡樂,實現自己所有的心願,那該是多麽愜意啊!”
趙高聽了胡亥的話,心中暗自竊喜。他何嚐沒有這樣的隱憂,沙丘之謀,本就是他一手策劃,為了自己的權勢和野心,他將胡亥推上皇位。可他心裏清楚,紙終究包不住火,倘若機密泄露,等待他的將是萬劫不複的下場。今日見胡亥也有同樣的擔憂,他覺得時機已到,於是乘機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陛下所慮極是!沙丘之謀,諸公子和大臣們都在懷疑,這些人難保不懷有二心。臣每每想到這些,就戰戰兢兢,恐有不測。心腹大患不除,陛下又怎能安樂一世呢!”
胡亥聽了趙高的話,連連點頭稱是,眼中滿是急切,問道:“卿有何高見,但說無妨。”趙高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緩緩說道:“陛下唯有嚴刑峻法,將有罪之人連坐誅族,對心懷不滿的大臣及諸公子逐一打擊,同時提拔陛下的心腹,安排要職。這樣一來,才可保您高枕無憂,肆誌寵樂矣!”胡亥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采納了他的意見,將生殺大權一並交付給趙高。
得到權力的趙高,就像一頭饑餓的野獸,開始露出鋒利的獠牙。他第一個開刀的就是蒙氏兄弟——蒙恬和蒙毅。蒙氏兄弟在始皇生前頗受重用,蒙恬率領三十萬大軍北擊匈奴,修築長城,為秦朝立下赫赫戰功;蒙毅在朝中掌管朝政,權高位尊,深受秦始皇信任。他們不僅是秦朝的棟梁之材,更是趙高平生最忌恨之人。趙高“日夜毀惡蒙氏,求其罪過,舉劾之”。他在胡亥麵前不斷詆毀蒙氏兄弟,編造各種罪名,歪曲事實。
子嬰得知趙高欲殺蒙氏兄弟,心中焦急萬分。他深知蒙氏兄弟是國家的忠臣良將,誅殺他們必將動搖國本。於是,他趕忙進宮勸阻二世,言辭懇切地說道:“陛下,蒙氏兄弟乃國家棟梁,為我大秦立下汗馬功勞,誅殺忠臣乃亡國之舉啊!還望陛下三思!”然而,此時的胡亥早已被趙高迷惑,根本聽不進去子嬰的勸諫。他以“先帝欲立太子而蒙毅阻攔,實屬危害社稷之舉”的莫須有罪名,下令迫蒙毅自殺。蒙毅麵對這不公的判決,悲憤交加,他心中滿是對秦朝的忠誠和對命運的不甘,可卻無力反抗,最終含恨自盡。
隨即,趙高又遣使前往陽周追逼蒙恬。蒙恬手握重兵,本可反抗,但他心中始終懷著對秦朝的忠誠。他悲憤難當,大聲疾呼:“我何罪之有,無過而死乎?”看著自己曾經率領的軍隊,看著那綿延萬裏的長城,他心中滿是無奈和絕望。最終,他選擇吞藥自盡,一代名將就此隕落,隻留下無盡的遺憾和後人的歎息。
除掉蒙氏兄弟後,趙高的野心愈發膨脹,他將謀殺的矛頭轉向了秦王室。鹹陽城的天空仿佛被一層血色籠罩,一場腥風血雨即將來臨。據史書記載,趙高一次就在鹹陽展開了殘酷的殺戮,12個胡亥的兄弟被殘忍殺害。刑場上,鮮血染紅了大地,他們的慘叫聲回蕩在空氣中,讓人不寒而栗。而10名公主也未能幸免,被碾死於杜郵今陝西鹹陽市東)。那慘烈的場景,讓人不敢直視,公主們嬌弱的身軀在車輪下變得支離破碎。
公子將閭昆弟三人,被囚禁在內宮之中。在被賜死之前,他們痛哭流涕,仰天大叫:“吾無罪!”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可他們的呼喊卻無法改變命運。另一公子高,見眾手足都死於非命,心中明白趙高不會放過自己。他想逃亡,可又怕連累親族,在絕望之下,他提出為父皇殉葬的要求。趙高得知後,心中暗自得意,他向胡亥報告說:“現在眾人整天提心吊膽,自顧不暇,已經毫無犯上作亂之心。”胡亥聽了,大悅,對趙高更是深表欣賞。
接著,趙高開始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勢力。他排擠掉不少敢於直言進諫的官員,這些官員本是為了秦朝的江山社稷著想,可在趙高眼中,他們卻是阻礙自己權勢擴張的絆腳石。他安插了大批親信,將朝廷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他的兄弟趙成,被封為中車府令;女婿閻樂,當上了鹹陽縣令。整個秦朝的權力中心,都被趙高及其黨羽牢牢把控。
為了進一步控製胡亥,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趙高又編造謊言說:“天子之所以尊貴,就在於要隨時保持自己的威儀,使人隻聞其聲,不見其形。陛下年紀還輕,如果在眾臣麵前不經意地暴露了弱點,恐為天下人恥笑。故陛下不如居內朝處理政事,由微臣等人一旁輔佐。這樣,人人都會稱頌皇上的聖明。”胡亥本就貪圖享樂,不願處理繁雜的政務,聽了趙高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便欣然接受。從此,他深居內宮,沉迷於酒色之中,將朝政大權完全交給趙高。而趙高則在朝堂上肆意妄為,秦朝的統治愈發黑暗,百姓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場巨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醞釀,秦朝的滅亡也進入了倒計時。
鹹陽宮的晨鍾暮鼓依舊,但秦朝的朝堂早已暗流湧動。自從胡亥將朝野大事一股腦托付給趙高代理,這位年輕帝王便徹底沉溺在聲色犬馬之中。巍峨的未央殿再不見天子臨朝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長樂宮內日夜不息的絲竹之聲。胡亥斜倚在鋪著貂裘的玉榻上,身邊環伺著各國進獻的絕色美人,手中把玩著西域進貢的夜光杯,美酒在琥珀色的杯盞中蕩漾,倒映著他迷離的醉眼。而此時,朝堂之上的印璽文書,正悄然落入趙高那雙骨節嶙峋的手中。
趙高摩挲著案頭的竹簡,燭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宮牆上,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鬼。隨著批閱的公文越來越多,他望著丞相府方向的目光愈發貪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在他眼中就像高懸的肥肉,引得喉頭不住滾動。李斯——這位兩朝老臣,成了橫亙在他野心之路上的最後阻礙。
此時的秦朝,早已是大廈將傾。驪山腳下,七十萬刑徒在皮鞭下哀嚎著修築皇陵;函穀關外,六國遺民在殘垣斷壁間密謀複國。街市上張貼著荒誕的法令:\"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官吏們為了邀功,變本加厲地搜刮民脂民膏。農人的田賦竟高達收成的三分之二,青壯勞力被征去戍邊,老弱婦孺隻能在荒蕪的田間挖野菜充饑。
公元前209年,大澤鄉的暴雨澆透了九百戍卒的衣甲。陳勝、吳廣在泥濘中振臂高呼,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同驚雷,劈開了壓抑已久的民怨。消息如野火般蔓延,舊貴族們紛紛揭竿而起:楚國項梁叔侄在會稽舉兵,齊國田儋兄弟占據臨淄,就連沛縣的小小亭長劉邦,也在芒碭山斬蛇起義。各路義軍如潮水般湧向鹹陽,秦朝的根基在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中搖搖欲墜。
麵對危局,丞相李斯心急如焚。他望著堆積如山的軍情急報,花白的胡須不住顫抖。深夜的丞相府書房裏,燭淚凝結成霜,他伏案疾書,試圖喚醒沉迷酒色的二世。然而每次求見,都被宮門侍衛以\"陛下休息\"為由攔下。趙高卻在此時假惺惺地前來拜訪,他撫著雪白的胡須,語氣誠懇:\"丞相乃先帝肱骨,如今盜賊蜂起,為何不進諫陛下?\"
李斯苦笑搖頭:\"我何嚐不想?隻是陛下深居內宮,連麵都見不上啊。\"趙高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卻立刻換上痛心疾首的表情:\"丞相放心,隻要您願意進言,卑職一定留意陛下空閑,第一時間通傳。\"李斯不疑有他,拱手道謝,卻不知已踏入精心編織的羅網。
此後每逢胡亥與姬妾宴飲正酣,趙高便派人通知李斯\"陛下召見\"。金碧輝煌的長樂宮內,胡亥正摟著舞姬欣賞編鍾演奏,忽然聽聞丞相求見。他不耐煩地揮揮手,李斯卻以為是陛下公務繁忙,執著地等候在宮門外。如此三番五次,終於觸怒了這位暴君。當李斯第四次打斷胡亥的歡宴時,二世將玉杯狠狠摔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濺在宮女臉上,嚇得眾人紛紛跪地。
\"李斯這老匹夫!\"胡亥暴跳如雷,\"朕清閑時他不來,偏要掃朕興致,莫不是欺朕年少?\"趙高立刻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陛下聖明!沙丘之事,丞相也是共謀。如今陛下貴為天子,他卻未得封王,心懷怨恨啊!\"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更有一事,丞相長子李由身為三川郡守,卻放任陳勝叛軍過境,臣聽聞他們早有書信往來...\"
胡亥拍案而起,立即派人徹查。李斯得知消息後,驚出一身冷汗。他連夜奮筆疾書,在奏章中痛陳趙高\"包藏禍心,意圖不軌\",字字泣血。然而這份奏折剛送出丞相府,便落入趙高手中。老奸巨猾的趙高對著燭火冷笑,將竹簡撕成碎片:\"一個階下囚,也配上書?\"
為了坐實罪名,趙高上演了一場殘酷的貓鼠遊戲。他讓親信假扮禦史、謁者輪番審訊,每當李斯喊冤,便施以重刑。皮鞭抽在血肉模糊的脊背上,烙鐵燙在潰爛的傷口上,李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終於在某個深夜,他望著鐵窗外的冷月,顫抖著寫下認罪書。當二世派來的使者真正審訊時,早已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的李斯,竟將此人當成了趙高的爪牙,機械地重複著早已編好的供詞。
公元前208年的盛夏,鹹陽街頭彌漫著血腥氣。李斯被押往刑場時,望著街道兩旁麻木的百姓,突然想起年輕時在楚國上蔡糧倉看到的碩鼠。那時他立誌要做\"倉中鼠\",卻不想最終落得腰斬的下場。劊子手的鬼頭刀落下的瞬間,他仿佛看到關東的戰火已燒到函穀關下,麋鹿在荒蕪的鹹陽宮中肆意遊走——這個曾經橫掃六國的龐大帝國,即將在趙高的獰笑中轟然倒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