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義師勤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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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皂隸七嘴八舌,討論的都是待遇問題,姚昌華卻眼皮子直跳,他感覺沒那麽簡單。
但新老爺沒說其他,也不好去問,隻能先看著。
陳吉發卻沒他想的那麽高深,他還有點不太適應衙門裏的各種布置,覺得不太方便。
總而言之就是休閑擺設太多了,適合放鬆心情,不適合快節奏辦公。
他先是把書本筆墨清出來,然後把各種茶具、陶器、擺件、盆栽都堆在一邊,準備搬走,架子和桌子重新擺正,這樣就有個比較寬敞的位置,平時可以開個小會,就像他在江夏的書房那樣。
忙完已經是中午,出去一問才知道沒有午飯。
這個時代通常隻早上九點,下午三點吃兩頓飯。衙門的廚房也是按照這個時間給官爺們供餐。至於那些衙役書吏,則自己回家去吃。陳吉發在江夏已經實現了一日三餐,而且他晚上熬夜時間長,像這樣吃飯肯定不成,於是出去吃了個飯。
回來的時候,碰到姚昌華,過來複命。
原來,老姚得了命令之後,就跑去捕房找總捕頭商議。
那總捕頭姓王,也是本地人,同老姚關係還不錯。
“這不行呀,秦同知嚴令跟陳官爺有關的事情一定要報他知曉。咱們都是混口飯吃,難辦呀。”
王捕頭的老臉皺成一朵菊花,老姚見了心中暗笑,老頭子你演過了!
姚昌華敲了敲桌子,淡淡笑道:“你家二兒子在陳官爺班裏呢,你好意思說這種話?”
王捕頭的菊花臉立刻散開,又笑成了朵菊花:“哈哈哈,老姚你這家夥!這樣吧,我給大名縣打個招呼,讓他們給你留個捕快的位置,再發個文讓他們借到府裏來就是。”
“廢那個勁。前段時間你不答應給俺家那侄子安排到清豐縣當捕頭,幹脆兩件事一起落地算了。你讓俺侄子馬上就走,牌子給陳官爺。”
“你這算盤打的溜。”
“你家兒子要不要搞班頭?”
“你說了能算?”
“俺說了當然不算,但若你不幫陳官爺做事,憑什麽你兒子做他的班頭?”
“你小子!”王捕頭無奈,起身從龕裏取出塊腰牌扔給姚昌華,“拿去,你侄子那件事兒,俺兒子當了班頭,即刻到任。”
姚昌華拱拱手,就回了推官署複命,結果開門來,就碰到陳吉發從外麵回來,正好先將手中的腰牌奉上。
陳吉發有些驚訝。
“這麽快的?”
“大人親自交代的事情,當然要認真辦。”
“不錯,辦的很好。”陳吉發對這個滿臉褶子的家夥另眼相看。“老姚貴庚?”
姚昌華再次被陳吉發的跳躍思維梗了一下。
“呃……末吏四十有三了。”
“看不出來,挺有幹勁的,像是三十多歲。”
“哈哈,大人謬讚。”
“家中在縣裏還有什麽人?”
“長子已經成家,如今在縣裏戶房跑腿。幼子讀書有些天分,準備讓他考試。”
“有女婿嗎?”
“長女嫁與鄉紳賈家,次女嫁給了木器商人劉家,幺女尚未及笄,待字閨中。”
“可以呀,工作順心,生活如意,姚老是個有福氣之人。”
“托大人的洪福。”
“都是你自己本事,莫要奉承。既然你在縣裏熟悉,托你幫忙在府衙左近找個方便的小院子,無需太大,兩進三進皆可,簡單敞亮的最好。選好了帶我去看看,價錢方麵無所謂,關鍵是近,方便。另外,方才我清理了下,那邊的東西讓人收走。”
“誒,您放心,末吏馬上去辦!”
“明日給我答複行嗎?”
“一定一定!”
“好了,你下去吧。今日不用候著了。我還有些旁的事情要出去辦,明日辰時上值。”
姚昌華唯唯諾諾,卻又不走,陳吉發感覺他還有事。
“還有事報?”
“有,就是捕房那邊的頭兒,他家兒子就是您手下的皂吏。”
“哦!”陳吉發立刻明了,“往後署裏的事情你定了報給我看看就行,具體的你來辦。”
姚昌華大喜過望,這新官爺能處!
陳吉發見姚昌華美滋滋的走了,無奈搖搖頭。
這便是權力的滋味了,比起當偌大的商業組織合作社的領袖,僅僅是一個小小的七品推官,在下人麵前,就擁有絕對的權威和強大的支配力,更遑論那些言出法隨的帝王、藩王、督撫大員。
那可真是,生殺予奪,一言而決。
從府衙出來,陳吉發先到了城外商棧。
蘇雲生先來,在東門外河渠碼頭盤了兩件鋪子,等人手陸續抵達,又將臨近的鋪麵都買了下來,整個有六套兩進的院子,八十多間房,住了二百近衛,還有三十多個商會的雇員,相當的擁擠。
陳吉發召集各位隊官和商會主事議事,見了麵,先將捕役腰牌扔給趙坤興。
“妥了,明日上任。現在捕房咱還管不著,不過沒關係,我那裏有兩個白役,你帶著用。還需要人手就去招,我們自己花錢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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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的。隻要有你撐腰,早晚捏住他們。”
“時間緊迫,等不得早晚。最遲中秋之前就有大變。雲生,明日給你開個路條,你帶一隊人,扮成商隊到京師跑一趟,把北京辦事處的人和錦繡莊段家人保護起來,六月底之前要疏散工人,清空囤貨,結清銀錢,千萬別出了岔子。”
“你就這麽確定後金會入關?”
“不叫後金了,如今叫大清。”
“切,虜寇而已,哪裏能稱大?”
“往後你就知道大不大了。鄭重提醒你,千萬不要用看流寇的眼光看清兵。流寇是烏合之眾,清兵是正規部隊,而且人家得了大明最先進的火器部隊投靠,是很難對付的敵人。”
“行吧。反正就覺得什麽‘女真滿萬不可敵’都是吹牛的。”
“對於明軍來說這不是吹牛。”陳吉發笑道,“對於咱們合作社的隊伍來說不一定。還是那句話,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知道了。今晚就準備。”
陳吉發接著對其他人分派任務。
“這次北方之行,掌握了一項重要的情報,就是清國和蒙古貴族在獨石口大批集結,預計將對大同、宣府發動進攻。從蒙古人口中獲悉,這次的主帥應該是清國皇帝皇太極本人,總共約十萬大軍。在此情勢下,我們必須做清國大軍南下的打算。”
“還是去偷營嗎?”隊官聶宗貴嚐到了滁州之戰的甜頭,笑嘻嘻問道。
“剛才公子才說了,不能輕視建奴。”
“嗐!有區別嗎?火箭彈下,都是炮灰。”
“好了,不要討論不相幹的事情。”陳吉發製止了隊官們之間的互相打趣,“直隸地區不比江南,我們經營時間短,基礎薄弱。直隸是大平原,沒有山野林地作為掩護,清國的遊騎比流寇多,實力更強,摸營的可能性非常的小。我們的力量還非常薄弱,沒可能與清國的部隊正麵對抗,所以,這次的主要任務,就是疏散士民,盡量降低敵軍的入寇收益。”
“公子,您為何如此篤定建奴如何行動?”
“這是清國自努爾哈赤時代就遵從的既定國策,以反複入侵削弱大明國力,強壯清國本身。建州女真本部總人口不過三十萬人,約十萬成年男丁,這點人口,與大明硬碰硬肯定會傷及筋骨。建州女真不止大明一個敵人,還有朝鮮、漠西蒙古,北麵還有羅刹人。他們必須堅持保存實力、反複削弱大明的國策,才能保持部落強盛,與大明爭霸。”
“那我們為什麽要到直隸來做這些事情呢?明清爭霸,不是正好有利於合作社發展嗎?”
說話的是個叫郝岩澤的隊官,他是河南逃難的佃農出身,父親因為欠稅被當地惡紳打死了,他帶著家人逃難,又在半路被鎮亂的兵丁劫殺,失了母親和弟弟。從進入鏢會起,他就對朝廷表現出極端的敵意,在夜校學習後,他不明著說些胡話了,卻還是偶爾會發表諸如“朝廷的事不關我的事”之類的言論。
但這個人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個子高高大大的,平常很有同情心,也很講義氣,訓練作戰都非常照顧同袍。其實,越是這種老實人、好心人,在麵對虧待和仇恨的時候越不能釋懷。陳吉發也從未怪過他們,隻是耐心的同他們講道理。
“這裏都是自己人,你們也都讀過夜校,學過一些道理,我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提一句,不管哪裏的百姓,都是咱們的同袍,不管朝廷如何,我們都是華夏子孫。清國和大明的恩怨,不僅僅是兩個皇帝之間的事情,還涉及到華夏子孫同女真人之間的事情,是不同文、不同種的兩個族群之間的矛盾。這個矛盾往小了說,會決定你將來的孩子如何生活,是做滿人的馬奴,還是直起身做個漢人的百姓;往大了說,會決定這片土地的成色,是人人說著滿語,披著獸皮,剃著金錢鼠尾的辮子,還是繼承父母發髻,堂皇漢服。你說說,清國同大明的戰爭,真的與你無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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