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義師勤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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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江夏之行後,錦衣衛中左所百戶季聞道算是立了功,加上如今好兄弟吳大少正當權的時候,幹脆給他直接升了官,成了錦衣衛中左所副千戶。
    季千戶雖然升官了,卻很閑。
    魏忠賢那事情之後,皇帝對錦衣衛十分討厭,並不如何調遣。
    加上曹化淳公公親近文官,也不怎麽布置工作,所以,整個錦衣衛衙門其實都很閑。
    季聞道是世襲公職,所以無所謂這點事情,閑就閑吧,他也不是個太有進取心的人,便待在家裏畫畫。
    畫的是個仙子,麵貌皎潔,身形窈窕,月下回眸,獨具風情。
    自江夏歸來,他便染上了畫美女的毛病,往日喜歡畫的梅蘭竹菊,山水樓台少了許多。
    季聞道畫的入迷,忘了時間,妻子高氏將飯菜端進了書房,眼睛看了眼畫麵,默然不喜。
    丈夫的變化她是看在眼裏的,但她無法。
    季聞道的這門親事,是他爹在的時候定下的。高家也是世襲錦衣衛,屬儀衛。兩人的父輩是一起鬥雞遛鳥的老友,還同一年結婚,同一年生子,正好一男一女,就指了娃娃親。
    季聞道年輕的時候對這些事沒啥想法,他喜歡畫畫,喜歡騎馬,喜歡熱鬧繁華,唯獨不喜歡回家。
    娶高氏也沒什麽想法,這女人沉默寡言,長得也平平無奇,站在他身邊,大多時候沒啥存在感。
    季聞道很少碰她,產下嫡子之後,就基本處在相敬如賓的狀態,初一、十五點個卯,平日都宿在書房。
    但他的這個狀態,在錦衣衛中算是一股清流。
    畢竟,他的這些愛好,既不害人,也不亂搞,頂多就是不務正業罷了。
    高氏對他也沒有旁的要求,隻想著他能守著自己和孩子,平平淡淡一輩子也好。
    從前的十年,高氏都沒怎麽擔心過丈夫的事情。
    畢竟是世家教育出來的,財物歸賬,也不往家裏帶女人,分寸尺度把握的很好。
    高氏覺得這樣的丈夫已經夠了,總比那些妻妾成群還賭博的紈絝強。
    但去了趟江夏,女人這件事,眼見要破戒了。
    “相公這般思慮,已經有大半年了。”高氏決定今日好好同丈夫談談,“這女子是確有其人吧?”
    “路人罷了。”季聞道回答的冷淡,“隻是覺得入畫好看,你不要胡亂猜忌。”
    高氏抿了抿嘴唇,這話題說不下去了。她想著該如何從旁的角度再撬開丈夫的嘴,還沒等想明白,外麵的家丁送來一封信。
    “總爺,故人來信!”
    “故人?哪個故人?”
    “送信的說是江夏的故人。”
    “哦?”
    季聞道心中突然沒來由的有些期待。
    不過,又想起來,自己貌似沒有告訴那人身份,隻玉佩上有些蛛絲馬跡,可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憑這些蛛絲馬跡,將信寄到自己手上?
    就這般夾雜著期待和失落,他打開信封,果然不是他想要的那封。
    來信人是大名府推官陳吉發,也就是當年他去調查過的湖廣巡撫幕僚,江夏陳吉發。
    季聞道皺起眉頭,不明白這廝是什麽意思。
    展開信紙,上麵言簡意賅,一句話概述:大名府有韃子奸細,你來不來查?
    嘿!好小子!敢支使你爺爺做事!
    季聞道嗤笑一聲,將信隨手撕掉扔了。
    這種人他見的多了,自以為認識北京的人物,就在下麵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其實都是空手套白狼。
    那家丁有些愣神,又問道:
    “總爺不理會這事兒?”
    “你收了多少銀子?幫人家說話!”
    “可那人說是事關軍國大事,若是您誤了,他要參您一本。”
    季聞道擰過頭去,瞪圓了眼睛。
    “你再說一遍!”
    “那……那人說……要……要參您……”
    “行啊!”季聞道樂了,“這小子找死,老子成全他!叫上兩檔子人,咱們去大名府,再去好好查查這個姓陳的!”
    “誒,小的這就去叫人。”
    家丁樂樂嗬嗬的跑了,季聞道越琢磨越不對味。
    媽蛋,這小子還是收了銀子!
    敢用激將法作弄老子!反了天了!
    且不提季聞道的煩躁,隻說阮泗與郭煬被放出來之後,那真就是水火不容,隔日帶人去臨清碼頭上搶單子,鬥得不可開交。
    本來地方治安是秦時鏡管的,但是呢,秦時鏡本來是打算用這件事把兩幫人收拾收拾,給他的“風水氣穴”騰位置的。
    現在,人是陳吉發放出來的,案子也是他破的,秦時鏡就不想管這件事,讓陳吉發去折騰,隻催著東北空地上的河神祠趕緊動工。
    當然,既然又出了事情,秦時鏡也不能白瞎了這個機會,轉頭就到高鳳翔那裏告狀,說是陳吉發縱容幫會聚眾鬥毆,敗壞鄉裏安定。
    高鳳翔沒辦法,叫陳吉發去問話。
    後者便承諾三日內讓兩幫和睦,不再生是非。
    其實,他隻用了一個下午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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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運的單子其實都是大單子。
    即便阮泗的船幫都是小船,一百料、兩百料這種,可運力也有二十到四十噸,若是換算成馬車,得有四五十輛才能抵一條船。
    所以在大宗遠距離運輸上,車馬行本來就沒有優勢。但車馬的優勢在於快捷,短距離、高周轉。
    陳吉發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套用了金口碼頭的派單製。
    因為這兩家的水陸運輸,實際上是壟斷了從臨清到大名縣之間的運輸,格局上非常類似於武昌府周邊縣城對蘇家灣工業園的依賴關係,既然是這種單線運輸,情況就很好解決。
    他約上不情不願的大名縣令,又將兩邊人馬集中起來,在縣令見證下簽了個協議。
    主要內容有三條:其一,船幫、馬幫合並營業,一體營收,分成按照所運輸的噸位、單量綜合計算;其二,所有船主、車主都不得以降價方式搶單,運費應按照貨物總噸位和裏程計算,由兩幫共同籌建的派單處叫號派單,不得挑肥揀瘦;其三,原則上不再接受客戶自行取貨,全部貨物由車會送至客戶手中,若客戶回饋好評,此單結算時運費上浮一成。
    陳吉發又就執行細則進行講解,回答了兩幫眾人各種問題,這件事很快就確定下來。
    阮泗和郭煬雖然脾氣不好,可是當老大的人,腦子都是好使的。這相當於,官府出麵作保,將兩夥人合並起來,聯營提價,增加了收入,換算下來,大家不用搶了,但是收入變多了。
    而對客戶來說,雖然多出了點錢,實際上也得到了好處,主要是效率提高了。過去搶單,搶過來的單子並不能立刻走,還要湊滿一車或者一船。現在不同了,雖然價格高了兩成,但是貨物到了直接裝船,不多時就能走,到了大名縣碼頭,直接分車到家,人也可以捎帶坐個順風車,非常的方便快捷。這樣一來,對於大宗貨運的貨主來說,其實是加快了周轉,節約了成本。
    這裏麵唯一覺得不好的,可能就是散貨散客了,他們不太追求時間效率,卻要承受漲價的負擔。陳吉發給出的解決措施就是,給那群經常往返臨清、大名之間的散客、散貨主辦“月卡”,充卡享受八折優惠,這樣一來,實際上價格又回到了漲價前,還略有降低,他們也滿意了。
    用了半天時間將這些協議全部談妥,所有人都滿意了,於是臨清到大名之間的運輸變得井然有序、高效運轉起來。陳吉發第二日就寫了條陳,細述解決思路,談到了“比較優勢”、“規模效益”等後世的概念。
    這事情上報以後,高鳳翔非常高興,認為陳吉發做得好,還把秦時鏡專門叫去說了一頓,讓他向陳吉發學習,多多聽取陳吉發在治安工作上的意見。
    這下子,相當於給了陳吉發查收治安整頓的權限,自然是讓秦時鏡更加不爽了。
    秦時鏡回去同師爺商議,不能讓陳吉發這個外來戶再這麽露臉俘獲人心。既然高鳳翔袒護他,那就連高鳳翔的小報告一起打。
    於是兩人琢磨了大半夜,向保定巡撫張其平報告,說高鳳翔和陳吉發“縱徒漁利,哄抬運價,資貨為之困頓,百姓為之側目”。
    折子連夜送到巡撫衙門,卻沒有什麽回應,主要是巡撫張其平這幾日焦頭爛額,有些顧不上這些小事。
    不知是哪裏來的消息,說是清兵已經圍了大同、宣府,正欲擇日南下,兵鋒將直指京畿南部。這消息有鼻子有眼,甚至連清軍將領、路線、人數都編了出來,讓許多京南士民信以為真。
    如今,定興、安定、東安、雄縣等地百姓,多有異動,攜家帶口南下者不計其數。幾位知縣紛紛上報,請示是否要增派巡捕鎮壓逃民。
    張其平麵對這種突發情況,一時間不敢輕下結論。
    他一方麵派人向北京上報此情況,另一方麵,帶著幾個親隨,到距離府城最近的定興去看了看情況。
    剛到縣城,縣令就著急上火,向他匯報情況。
    “中丞大人,如今不光是士民恐慌,就連衙役官差也都出現了恐慌。前次東虜入京畿,毀通州,慘狀至今猶在民間傳播。如今又聞東虜南下,無不聞風色變。這幾日,南下道路俱為車馬擁塞,逃民不計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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